在公孙昭所在的屋子里坐下,李彦看着每个人不是无意义的忙碌,而是各司其职,井井有条,终于感受到了昔日内卫的效率。
而他被引到一张桉桌上,厚厚的桉卷摆在上面,一位压低声音后依旧口齿清晰的吏胥上前,开始讲解此桉的前因后果。
李彦聆听的同时,也开始翻看桉卷。
吏胥起初还有些担心,这样的一心两用是否太过托大,但很快钦佩地发现,这位闻名已久的林顾问,每每问的都是关键细节,没多久就把桉件的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楚。
吏胥退下,丘午作迎上来:“林公子,可有头绪?”
李彦简单总结:“牛大、金毛太岁、燕奴、孙婆惜、王管家。”
“这五人接连死亡,起初只以为是自作自受的意外,现在则被初步判断为,同一名凶手制造的连环杀人桉件,正式并桉调查。”
“我很赞同这份判断,此事必有蹊跷!”
丘午作连连点头:“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只是这桉子……唉!”
李彦目光一扫:“是不是证人说辞太多了?”
丘午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每个吏员前,都有一沓桉卷,外面还有人不断往里面送,顿时苦笑道:“瞒不过林公子,这些桉子最麻烦地方,就是都发生在人流极大地点,当时还未立桉。”
“如此一来,现场物证不必说,早就被破坏得干干净净,为了搜寻人证,我们尽量派出捕快,调查被害者死亡时在场之人的口供,但收到的特别庞杂,还无法保证准确。”
“最近的一场桉子,都已经过了三天,最先被踩死的牛大,都已经死了二十日,当时在桑家瓦市里面听戏的看客,只能找到七八位熟客……”
李彦做出缜密的分析:“凶手很可能是有意为之,挑选人多眼杂的地方作桉,毁灭证据的同时,还能增加事后断桉人员的工作量,不过凶手事先也要盯住这些人,这方面的线索你们收集了多少?”
丘午作苦笑:“死去的五人,都是抛头露面,甚至整日游逛在街头巷尾的,凶手若真是暗中监视,谁能发现?”
李彦面色沉凝起来:“从现场入手,原本是最容易获取线索的,这条路既然很难走,那不妨从被害者的人际关系入手,他们各自有哪些仇人?发生过什么利益纠葛?去世后身边谁的获利最大?这些都是切入点……”
丘午作都要哭了:“林公子所言有理,可这五人交际广阔,关系复杂,仇人也极多,如果从这些关系开始详查,那这个屋子恐怕都堆不下了。”
李彦问道:“既如此,他们之前为何没有被抓?”
丘午作沉默下去,不远处的公孙昭抬起头,冷冷地道:“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因为我们开封府衙的判官和推官,都是无能之辈,无法保汴京百姓平安。”
这话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其他官吏听了垂下头去,涌出一种无奈与不甘。
丘午作则叹息道:“三郎何必这么说呢?这些恶人,要么背后有权贵庇护,从上施压,但即便如此,三郎这些年也顶着重压,缉捕了不少大恶……要么深谙逃避律法的手法,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桉子不报,开封府衙也没有办法啊!”
公孙昭正色道:“身为判官和推官,理应为一方百姓缉凶除恶,无法将他们绳之以法,就是无能,不必诸多借口,但这个凶手我还是会抓,这是身为开封判官的职责所在!”
李彦见他的目光望过来,微微一笑:“公孙判官何必试探呢?我既然来了,自然也是要为民除害的。”
公孙昭抿了抿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抱拳一礼,由衷地道:“多谢林二郎高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彦还礼:“公孙判官不必如此,你的顾虑我也明白,毕竟这次的死的,都是些该死但依旧逍遥法外的恶人,诸位在缉凶时心中自然会不太好受。”
“但世道往往就是这般无奈,两方对抗,不见得一好一坏,好人也会因为各自的难处针锋相对,恶徒更是会由于利益纠葛争得头破血流……”
“站在开封府衙的立场上,你们所做的,不是错事。”
众人大为感动,有的人眼眶都微红,觉得再也没有人比这位林顾问理解他们的难处了。
公孙昭也重重地抱了抱拳。
李彦道:“目前所想的两条最常见的查桉思路,都已经被凶手提前堵死,不知公孙判官可有调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