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誓之后,拘束尽去。
太子是旧恨,李彦是新仇,也不掩饰:“殿下,武敏之恶贯满盈,如今有疯癫之兆,到底是真是假?”
太子缓缓摇头:“我了解武敏之,此人骄横自信,极度自我,不信鬼神,他当时或许被你吓到了,但事后回想,发现惊恐下泄了秘密,害怕真相就此暴露,是会故作疯癫的。”
李彦缓缓点头:“殿下说的对!”
要不有一句话说,最了解你的人,是敌人而非朋友呢。
太子恨武敏之入骨,两人又是表兄弟,对于武敏之自然比外人了解得多。
何况武敏之看到舒三娘子、吴大娘子乃至前太子妃杨氏的恶鬼时,害怕归害怕,却没有特别失态,直到荣国夫人回魂,他才崩溃。
在这个年代,如此表现属于不怕鬼神的,若说吓一次就直接吓疯了,确实很难。
李彦问道:“殿下原本准备如何做?”
太子道:“我本欲让杨氏回魂之说流传,先从少阳院开始,慢慢向大明宫内,等惊动二圣,再请道士入宫作法,大庭广众之下,以召魂问冥之术阐述冤情……”
李彦提议道:“荣国夫人薨逝,还未过丧期,武敏之在府内大宴宾客,寻欢作乐,还强掳平康坊的都知娘子入府,此事若被天后知道……”
太子摇头:“母亲即便知道,也只会私下训斥,不会对武敏之如何的,如今朝廷已经决定,为抬高葬仪规格,追封周国公为‘太原王’,荣国夫人为‘太原王妃’。”
太子提到这对外公外婆时,语气淡漠,下一句还起了怒意:“而依制,承袭了他们荫封的武敏之,也该升官加爵,母亲的打算,是让武敏之领十二卫将军衔检校羽林兵,慢慢掌控北门禁军。”
李彦瞳孔收缩,默默想道:“如果真是这样,武敏之原来的死因,真就是谜团了。”
历史上说贺兰敏之失宠,被武则天所杀,主要有两种猜测。
第一种是贺兰敏之的母亲和妹妹都是武后所害,因此发疯报复,武后见这外甥怀疑自己,将其杀死。
第二种是贺兰敏之仗着荣国夫人杨氏的宠爱,胡作非为,而武后一直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对贺兰敏之加以忍耐,等到荣国夫人一死,马上就把贺兰敏之杀掉。
这两种也可以合并,总的来说,荣国夫人是保护伞,这位阿婆一死,武后就开始算总账。
结果太子告诉他,明明荣国夫人死了,武后却准备就势升武敏之的官?
既然武后没准备动他,他们却要武敏之死,无疑是向天后宣战!
太子的脸色很凝重,他监国五次,自然清楚,虽然帝后对他极为宠爱,可实际上的权力,还是牢牢掌控在手中,忤逆不得。
此事的凶险,他必须告知:“元芳,事情如果败露,我自然无妨,身边的人却要倒霉!揭露当年真相,你不要参与,在外收集武敏之的罪证,掀起舆论之势,就靠你了!”
李彦皱皱眉:“殿下,如果外界舆论有用,武敏之也不可能嚣张至今,一定要配合上那不可饶恕的真相,才能致其于死地!”
“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太子叹了口气:“元芳,你今年未满十五吧,若无内卫特选,绝无可能当官,而有一人十六岁科举及第,同年就得父亲称赞奇才,被授官职,你知道他是谁吗?”
李彦想了想,眉头扬起:“王勃王文学?”
太子点头:“是他,他也只是帮六弟写了篇打趣斗鸡的文章,就被父亲怒斥,坐罪免官,再无前途。”
这位王文学,是语文课本的大佬,写《滕王阁序》的王勃,初唐四杰之首。
少年神童,十六岁时科举及第,并且同年被授官,前程何等远大。
结果李贤和李显斗鸡赢了,王勃帮前者写了文采斐然的《斗鸡檄》,被李治怒斥挑起兄弟矛盾,坐罪免官,直接滚出长安。
太子举这个例子很明白,他们此时所作所为,可比王勃做的事情,要严重得多。
不仅要扳倒当朝一品国公,更准备揭露出许多不堪入目的丑闻,为已经盖棺定案的事情翻案,为无辜者洗刷冤情!
李彦自然不希望落得王勃那样的下场,仔细思考:“现在的困难就是,武敏之身上的烂事,谁揭露出来,谁就要倒霉,即便是殿下你,如果惹得天后大怒,身边人也要被降罪清洗,得一个蛊惑殿下之名,对吗?”
太子难受的道:“正是如此。”
李彦道:“那么除了假托鬼神,让杨氏冤魂说出这件事外,就只有一个人说了真相,大家既会相信,天后也奈何不得。”
太子妃奇道:“还有这样的人?”
一看就是“大聪明”,李彦心里哼了哼,智慧的优越感油然而生,看向太子。
果然太子若有所思:“元芳的意思,是武敏之自己?”
李彦微微一笑:“武敏之不是在装疯卖傻么,如果弄假成真,把他变成真疯呢?我不相信一个疯子,也能对往事守口如瓶,稍加刺激,肯定什么都说了!”
太子皱眉:“这确实可行,但问题是我们怎么把他逼疯呢?元芳,你不能再扮鬼了,周国公府此时的守备力量,早已不同以往!”
李彦点头:“我明白。”
武敏之都疯癫了,此事闹得极大,守备力量自然大为不同。
而长安内肯定有高手,尤其是佛道两家,聚集周国公府,李彦可不想自投罗网。
他此时的武功,还没到天下无敌的地步。
李彦道:“殿下能将我光明正大的,安排到武敏之身边吗?”
太子断然摇头:“当然可以,但你如果到了武敏之身边,假使他真的被你逼疯了,那你如何脱身?母亲不会放过你的!你不能去!”
李彦皱眉:“多谢殿下提醒,这确实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