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宫中有位小公公来了,捎带了一封信,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张越闻言一愣,随即便冲着连小青点了点头,就只见那个才九岁大的小家伙忙一溜烟上前去开门,却也没放父亲进来,而是双手捧着那封信就反身回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他的面前。他接过来启封一看,脸上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也瞧不出什么笔迹,仿佛只是两句闲话,但张越随手用墨水一涂,中间就显出了白色的字迹,说的却是一个让他大为满意的事实。
傍晚皇帝又召见了越王,定下来越王七日后就藩!好在宫中有个曹吉祥在,否则单靠别人想着的时候来卖消息卖好,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接着消息的张越并没有耽搁,很快就重新坐下来写奏折。好一番功夫之后,总算是炮制了一篇还算能看的文章。将这份东西收好封口,又写上自己的名字,他便撂在了桌子上,预备明早送去通政司,结果正站起身准备回房歇息的时候,门外竟是又传来了连生的叩门声。
“少爷,张大哥回来了,说是有急事!”
张家上下姓张的下人极多,但能够让连生叫一声张大哥的却只有一个,因而张越忙吩咐把人叫进来,又将已经有些困得打呵欠的连小青交给进门来的连生带了回去。等到张布进来,他摇手示意不用行礼,又指着椅子让其坐下。
“出什么事了?”
“夜禁城门落锁前刚得到消息,南京那边刑部尚书赵羾遭了弹劾,说是为官懈怠,李庆尚书也被人弹劾滥用私人。”张布说话言简意赅,见张越一下子眉头紧锁,他便毫不迟疑地又开口说道,“是暗线得到的消息,上书的是都察院监察南直隶的巡按御史,不是京里,而且南京都察院也有插手。这是摘抄下来的奏折原文,请少爷看看。”
能够把御史的奏折抄出原文来,这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都做不到的事,但在朝中,却不止张越一个人有这本事,只别人决计想不到年纪轻轻的他有这本事。此时此刻,他接过张布递过来的那张纸,从头到尾一看,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尽管已经隔了好些日子,但奏折上援引的某些词句他却记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他口授让静官写的,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这上头。
“没想到当初不过一招闲笔,这会儿居然用上了。”
张越眯着眼睛想了想,从刚直冷硬的李庆想到了圆滑变通的赵羾,随即又想到了朝中如今的格局。眼下的六部尚书之位足足空出了三个,而有资格升任的不少,但要论起资历人望来,恐怕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远在南京的那两位老尚书。若是能把人参倒了,顺便还能捎带上他,想必有的是人乐见其成。况且,今天那政令宣布的当口,别人也算准了他自顾不暇。
事情自南京而起,又是在这种时候,除却退出内阁就任南京礼部尚书的大学士张瑛,再不会有别人。
“这事情幸亏你察觉的早,要是晚了就不好办了。”想到杜绾如今正坐褥,张越就对张布说道,“这些天你先把事情报到老爷那儿去,他自会有计较,如这样的大事,你就直接报给我。此事你暂不需要做什么,且小心留意就行。”
“是。”
张越又嘱咐了几句,就送了张布到门口,等人已经离开了,他手里捏着那张纸,却没有回书房,而是吩咐呆在外头没走的连生锁好书房,自己则是沿着夹道慢慢朝屋子走去。陈山在京师管着内书堂都会玩出那种把戏,直接被发落到南京的张瑛又怎么会甘心?朱高炽登基之后立马将黄淮调入了内阁,可黄淮却是在宣德初年就致仕了;朱瞻基登基之后撤了弘文阁,将杨溥调入内阁,杨溥不哼不哈低调地站稳了脚跟,而高调的张瑛陈山却是进得快出得快,心有不甘也是自然。只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不甘心就能做到的!
入夜的十王府胡同异常寂静,陈留郡主府也早早闭了门。朱宁在套间暖阁中看着两个孩子睡了,这才起身回了隔壁自己的屋子。见应妈妈正坐在灯下做针线,她便上前笑道:“家里有的是针线丫头,妈妈怎么还亲自动手,别熬坏了眼睛。”
“郡主这样的金枝玉叶如今都还动了针线,我给小主子做些活计又算得了什么?”冯妈妈笑眯眯地咬下了线头,又看着那颜色鲜亮的肚兜,因笑道,“夏天就要到了,到时候戴着这鲜亮颜色的肚兜,看着更像是画里的金童玉女……”
话还没说完,朱宁就听到外间仿佛有人轻轻叩门,忙开口唤人进来。那丫头进门之后屈膝一礼,随即就双手呈上了一封信,又轻声说道:“郡主,这是夜禁前刚刚送进城的,说是荥阳郡主仪宾……故去了。”
“六姐夫?”
朱宁闻言一怔,随即想到了姐姐之中唯一嫁的还算如意的荥阳郡主,不禁有些怅惘。即便是那样美满的夫妻,依旧是抵不过时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