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四章 应变
洪武中置京卫上十二卫,永乐中又置京卫上十卫,合在一块,这二十二卫就有超过十万人,但如今距离上一次北征又已经好几年过去了,京卫之中乌七八糟的事情渐渐增加,吃空额扣军饷,种种弊政不足为外人道。而真正想要出头的,无不是削尖了脑袋试图调到三大营去。要知道,无论是出巡还是校阅,都是京营占先。
就连肯定是要承袭阳武伯爵位的张起也有这样的打算。他如今已经是羽林前卫的指挥佥事,在军中厮混了这么久,再加上他为人大大咧咧,谁都处得好,很有一大批朋友。这些天不少人在他耳边叨咕,让他趁着堂兄张越正在兵部,设法调到京营去,他的心思便有些活络。可回家之后母亲东方氏再絮絮叨叨一提,他立刻就生出了相反的心思。
自个一家人几乎就没给三弟张越帮什么忙,他和大哥张超还老是添乱,这回父亲身受重伤,又是三叔特意过去照料,如今一有难处就想到了人家,这叫什么事?
“大人,大人!”
正在羽林前卫驻地的卫所里头闭眼小憩的张起被这急促的叫唤惊醒,抬头一看是自个挑在身边的亲兵,顿时没好气地一脚踢了过去,因板着脸问道:“什么大不了的,吵了我睡觉!”
那亲兵也没工夫去揉被踢得生疼的腿,赶紧说道:“大人,门外有人来找,说是您三弟!”
“拉倒吧,这会儿什么时辰?”张起瞅了一眼铜壶滴漏,随即没好气地说,“我家三弟可是兵部左侍郎,这会儿还没到午饭的时候,怎么可能从衙门跑到我这儿来。再说了,咱们羽林前卫是头等闲散的地,就是皇上出宫也是用的锦衣卫,他来找我干嘛,你可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寻老子我开心……”
“大人,那肯定是张大人。”那亲兵想到张越骑在马上厉声吩咐的情景,再想想那张和张起有些相似的脸,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是小的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若不是,您抠了小的这双眼珠子去!”
“你怎么不早说!”
张起这才一跳起身,一面走一面急急忙忙整理衣服,也不管那亲兵忙不迭地追在后头。一路到了最外边,他就看到了张越正牵马站在那儿,连忙更加快了步子冲上前去。因他这一茬正好是兵营轮值,并不能回去,张越回来这十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人。于是,甫一打照面,他竟是情不自禁地抱着了张越的双肩,随即嘿嘿一笑。
“我还以为是有人诓我,想不到真是三弟你!嘿,在外头一呆就两年多,瞧着人竟是又瘦又黑,可身子倒是壮实了许多!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要是公事,你差个人过来,难道我还敢不应你这个兵部堂官的召见?”
张越原本心中有事,可没想到张起一见面就是这么连珠炮似的一番话,顿时哑然失笑。见张起比自己高了半个头,虎背熊腰异常魁梧,无论说话还是其他都带出了典型的武将派头,丝毫不见世家子弟的惺惺作态,他倒觉得更为亲切。
“没事我也不会来找你。二哥,你在这羽林前卫景况如何,上下可服你,可能调动人?”
原就知道张越为人缜密,必然不会没事跑到卫所来寻自个,可听到张越问这些,张起不由得愣住了,踌躇片刻方才说道:“我在这儿已经好些年了,上下当然服我,再说咱们张家又是将门世家,就是几个指挥使也不会不给我面子。可是,调动军马这种事……”
“不是让你调动军马,只是让你挑选十几二十个妥当人,帮我一个忙。”
张起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是那样,自然好办得很。随便开张条子说是让他们去城中办事,谁也挑不出理来。三弟你说吧,什么事?”
尽管不是嫡亲的兄弟,但打小几个人一同长大,情分自是不同,张越从前是不愿意牵扯兄弟,如今这当口却也顾不得了。毕竟,这一档子事牵扯的不但是宦官,而且还有勋贵,张起这个阳武伯嗣子既然能使唤得动人,便是最好的帮手。把张起拉过来耳语了几句,见其先是惊愕,随即便是恼怒,到最后就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他就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
“二哥,这件事情就全靠你了。”
“放心,我亲自带着他们去办,决计不会出半点纰漏。”
兄弟两个大手一握,张越便再也没有多说,反身上马便疾驰而去。一路从崇文门大街拐上东长安街,随即过了玉河北桥,遥遥便瞧见了翰林院,他此前没交代清楚就离了兵部,这下急着赶回去,也就没有放慢马速,可一瞥瞧见那边正好有人出了翰林院,他愣了一愣,手上脚上情不自禁地就使了劲,一下子勒住了奔马。
张赳此时正从翰林院中辞了出来。庶吉士三年考选,他虽是优等,但授官等等却也得看大佬们的安排和角力。
父亲张信好端端的从文官转为了武职,那会儿升任兵部侍郎时到家里巴结奉承的人立刻绝了迹,甚至他在庶吉士中间也饱受孤立,肯跟他来往的只有寥寥几人。同是庶吉士,一是继续留院为馆职,二是往六部都察院,三则是外放。若是他三年留馆之后却仍然外放,这就算彻底靠边站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天掌院学士杨士奇来翰林院给庶吉士讲课,也宣布了一应名单,留馆的名字里头竟然有他!
“四弟!”
因为喜讯来得太过突然,正在走路的张赳一时没注意到有人叫唤,待到耳朵又捕捉到了一次声音,他这才抬起头,却瞧见张越正笑呵呵地引马而立。他愣了一愣就赶忙快走几步上去,见张越跳下马来,他忍不住瞧了瞧天色:“三哥这是出去办事?”
“刚从外头回来,瞧你这走路的高兴模样,是翰林院的名单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