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今天既然结识了张越,有空不如到那里拜访一次,也看看顶尖的门户过的是怎样豪奢富贵的日子。单单知道诗书礼仪,没有荣华富贵,那算什么世家,什么名门?
这边厢杨稷羡慕豪门世家的凛然贵气,那边厢张越一路疾驰到家时,面对管家高泉捧出来的一叠请柬和各色帖子,却是头痛不已。尽管如今张家居丧,但京中勋贵人家的人情往来却不能短缺,一家家一户户加在一块赫然是一个了不得的数字。约摸估算了一下,他便对高泉吩咐道:“按照从前的例就好,银钱还是从账房支取,以后每月的账都报送大奶奶过目。”
高泉连忙应了,随即又低声说道:“四月十七就是皇上的万寿节,前年是因为三大殿灾而罢了朝贺,去年又是北征在外,前些年刚刚迁都北京顾不上,这一次却是要大贺的。这一注贺礼太薄了不恭敬,太厚了皇上必定会说豪奢,三少爷可有什么主意么?”
尽管路上还提过皇帝的万寿节,但此时听高泉满脸为难地提起寿礼,张越只觉得脑袋更大了。这年头还没有后世的奢靡之风,文官进寿礼多半都是字画,勋贵则是往往用公田出产或是各式各样的特色小玩意进呈,若是谁冒冒失失铸一尊金佛或是诸如此类的物件,恐怕反而会招来皇帝的怒火。问题是,张家的家底摆在那儿,他的字画功夫又都是寻常,这究竟送什么就得费一番踌躇了。到他这个份上,出彩不出彩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出错。
“此事容我想想,你也不妨在市面上多多留心。”
张越既然说不用着急,高泉自然也就放了心,于是躬了躬身就退下了。他一个人管着林林总总那么多下人,一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自然是不得闲。而回到自己屋子里的张越沐浴换了衣服之后,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偷闲片刻,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
听到这一声,外头便安静了些,不一会儿,身穿青色纱衫子的水晶便挑了帘子进门,屈膝行礼之后便双手呈上了帖子:“是輗二老爷那边打发人来送信,说是为了珂小姐的婚事,请少爷少奶奶哪天有空过去商议商议。”
张珂的婚事?时隔两年有余,张越几乎已经把这一茬给完全忘记了,乍然听人提起不禁吃了一惊。接过帖子随手一翻,他就颔首吩咐水晶退下,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瞧见杜绾从里屋出来,他就把这帖子撂了给她。
“你看看,輗二叔现在倒是知道来找咱们拿主意了,珂妹妹被他害苦了!”
当初孟府园子中的诗会杜绾也曾经在场,虽只是和张珂见过这么一次,但那个争强好胜的小姑娘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回的赌斗固然是带了几分置气,可那时候张珂还小,大约只是被人唆使了而已。倘若真的让其嫁给了禁锢西内的李茂芳,那么姑娘家的未来人生就真的是全完了。一目十行扫了扫那帖子,她便在张越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如今孝服已满,若是永平公主一力要完婚,恐怕輗二叔没有办法拒绝。就是皇上……富阳侯毕竟是皇上的外孙,永平公主只要求皇上为富阳侯留后,在有了婚书的情形下,恐怕皇上不会不答应。可是,张珂不明不白失去了母亲,已经很可怜了,若是还要嫁那种人……”
“你说得没错,珂妹妹年前才刚刚二十五个月孝满除服,眼下永平公主既然提出要立刻成婚,恐怕是什么都想好了!都是輗二叔之前太糊涂,挑了这么个好人家,眼下竟是明知道是火坑,他就是不想往里跳都不成。这种时候才找咱们有什么用……可恶!”
恼火地骂了一声,张越冷不丁想起了张珂那时候做的诗。小丫头的刁难他早就忘了,紫貂皮大氅的公案也毕竟过去了,就算张輗可恶,毕竟和张珂无关。而且,他和永平公主已经是结下大仇了,张珂嫁过去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他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