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筹划是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张越哂然一笑,这才淡淡地看着王冠,“我和陆公公还有些交情,只不过,你不要忘了你刚刚说的话。要是让我知道你隐瞒一分一毫的家产,那么陆公公能让你死,我也能让你死!”
恍然大悟的王冠立刻明白张越拿住这个黑衣人恐怕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挟制自己。虽说这和他设想的那个结果相差甚远,但仍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当下他慌忙连声答应不迭,又觑了觑那脸色方才爬起身来。等到张越点了点头,他便如蒙大赦地扶着两个随从的手出了屋子,待到了那寒冷彻骨的外头,他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眯了眯眼睛便沉声吩咐道:
“走!回府!”
拖着两条几乎麻木的腿上了马车,他立马抱紧了那个犹有暖意的手炉,阴狠地笑了一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张越,倘若你是英国公也就算了,可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五&21697;官,咱家今天对你跪下磕头许以无数好处,异日你就会明白,咱家的头不是那么好受的,咱家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王冠这一走,这个小小的院子里顿时恢复了平静,至少是表面的平静。东厢房里头的灯却并没有熄灭,里头的人也一个都没走,从彭十三到向龙刘豹,个个都盯着张越直瞧,仿佛他脸上长了花似的,只没一个人去看那个用麻绳捆着撂在地上,裤腰落到了膝盖的家伙。
良久,彭十三终于用沙哑的嗓子打破了这难言的寂静:“牛敢他们辛辛苦苦从北边逃回来,结果却死在自家门口,全都是这个阉货的一己之私。而且,为着这个阉奴泄漏军情,兴和死了多少人?少爷真的要放过王冠?”
“放过他?在京师里头搅风搅雨的人我暂时没办法,但既然知道是谁害得我被困兴和,害得那么多好男儿死伤,我要是还能放过他,我岂不是一等一的混账?我虽然不是冲锋陷阵的武人,但我的血还没冷!”刚刚一直在低头沉思的张越终于抬起了头,恶狠狠地对彭十三吩咐道,“老彭,你现在就拿着通行令牌去找陆丰,告诉他刚刚那些情形,就说王冠已经被我稳住了,让他动作快一些,干脆利落拿下这个恶心人的家伙!”
“好嘞!”彭十三这才收起了刚刚那幅死沉死沉的脸,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少爷的话我一定会一字不少地传达给他!”
等到屋子的门再次关上,张越方才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个不停挣扎的家伙,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可恶的太监。示意刘豹留下来看着人,他便把向龙带到了里屋,把刚刚那些念头组织了一下,这才低声嘱咐了起来。
“设法把那家伙弄回去交给袁大人,然后请袁大人好好审问此人,查一查此事汉王是否知情。若是寿光王擅做主张,汉王一向不待见这个儿子,他在京师上窜下跳,汉王恐怕不但不会因为这个高看他一眼,还会越发讨厌他。只要稍稍撩拨一下,这对父子俩一定会再次针锋相对。他们掐得越猛烈越欢快,皇上就越生气越恼怒。等到那父子俩水火不容的当口,瞅准时机让汉王揭出兴和被围的隐情,我就不信皇上暴怒之下还会宽纵!”
“少爷真是好计策!”
向龙乃是底层厮混出来的汉子,平生最重的就是义气两个字,原本还担心张越真的因为王冠许诺的钱而动心,哪怕彭十三领命而走,他还有些不确定,这时候终于完完全全放了心。心悦诚服地举手行礼后,他便转身出了里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外间的灯就熄灭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而因为这半夜三更的来访,张越的睡意早就被冲得干干净净。径直来到靠窗的书桌旁,他倒了些水在砚台中,旋即亲自卷起袖子磨起了墨。等到磨好了一砚台墨之后,他就坐下身来,摊开一张纸笺便奋笔疾书了起来。
“伯父大人尊鉴,余惊闻京师来信,知家岳身陷囹圄犹有小人构陷,忧心如焚,恳伯父大人从中周全……”
一信写完之后,张越沉思片刻将其放在一边,又摊开了另一张素笺,这一次的抬头却是“臣张越启陛下”,一写就是满满三四张纸。等到一气呵成之后,他看着那赫然流露出激昂之气的字迹,长长舒了一口气。
虽说向龙之前那话说得没错,但他已经忍太久了,再忍下去血都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