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嘟囔的赵芬瞧见张越提着灯笼站在夹道上,顿时愣了一愣,面上露出了尴尬之色。好在旁边的一个丫头机灵,忙屈膝行礼,因解释道:“三少爷,明儿个二少爷正好要校场大比,这会儿被吵醒了很有些脾气,所以我们奶奶便出来看看。”
一连撞见了这么两件麻烦事,张越只觉又好气又好笑,连忙敷衍似的点点头赶紧走。在夹道路口拐弯时,夜空中仍然顺风飘来了几句争执声,他侧眼一瞧,发现赵芬还搀着丫头站在那北跨院的门口张望,不禁暗自摇头。回到自己的西小院,他敲开了院门,随手把灯笼塞给应门的一个粗使丫头,这才前行几步打起门帘进了房。
“哥哥!”
张越从堂屋一进里屋,就感到眼前一花,紧跟着一个人影便撒欢似的扑进了怀中。看清是张菁,他不禁瞧了瞧炕上的杜绾和孙氏,见一个抿嘴直笑,一个无可奈何,他哪里不知道这些天带回来送给小家伙的小恩小惠起作用了,于是便宠溺地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颊。
“这么晚了,还没睡?今儿个带回来给你的糖糕不是吃过了么?”
“原本都已经迷迷糊糊睡了,我才打算让人抱着她回房,结果听到那么大的声音,她还不得醒过来?”孙氏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这才问道,“依稀听着像是你二伯父的声音,怎么,是他那儿在吵闹?你二伯母虽说精明厉害,但这种事却做不出来,是那位方姨娘?”
见张越点头,孙氏不禁皱了皱眉:“老太太念在她是外族,之前又掉了一个才成形的孩子,除了晨昏定省都不要她过去伺候,又吩咐你二伯母不让她立规矩。这会儿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要说你二伯母那样脾性的人,能容下她就很不容易了。想当初你爹爹不省心的时候,我可没给过他好脸色,你二伯母居然任由人进了门……”
唠叨了一半,她忽地醒悟到这是在儿子媳妇房里,不是平日和丈夫私话,顿时住了嘴。瞧见张越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又发现地下的张菁懵懵懂懂看着她,她竟是顾不得去看背后的杜绾是什么表情,弯下腰就把张菁抱了起来,借着她掩去了那微微发红的脸色。
“别闹了,你哥哥回来,自然要和你嫂嫂安歇,走,咱们回屋里睡去!”
瞧见张菁不情不愿地给孙氏抱了回去,张越顿时哑然失笑,又吩咐琥珀去关门。等到回过头来,他瞧见杜绾笑得乐不可支,便上前在对面坐了下来:“娘都一把年纪了,有时候偏还像年轻人一般,就是爹爹,每次写信过来都会在最后捎带上一张纸专给她。对了,她如今还让你写信回去?”
“娘虽说识字,但嫌写字累得慌,我这个媳妇当然得代代笔。”杜绾想起孙氏硬是让自己一五一十写上去的那些直白话,脸上的笑意不禁更深了,“娘是实诚人,所以我才觉着和她呆在一块自在,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就是骂我两句也高兴的。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今儿个我爹让人捎了信过来,说是杨士奇荐他入阁,皇上下午召了他过去。”
老岳父要入阁?
乍然从家长里短转至朝廷大事,张越一呆之后不禁大吃一惊。须知杜桢的才干能力秉性,入阁参赞机密自然都是够格的,这些年之所以一直差了那最后一步,恐怕还是他这个女婿拖了后腿,这会儿怎么忽然就变了?面对这个应该是好事的消息,他却有些踌躇,良久才问道:“那先生怎么答的皇上?”
杜绾早就习惯了张越时不时就迸出来的先生这个称呼,当下便笑道:“爹爹虽然一向不求闻达,但也从不矫情。皇上说因杨士奇所荐,再加上期许他的孤直和能力,爹爹便应承了下来。”
果然,老岳父就是这么干净爽利!张越在心中慨叹了一声,却忍不住想到了杜桢的上一次升官。那一次出任山东布政使的结果是在锦衣卫大牢蹲了一个多月,然后兜兜转转官复原职,这一次入阁倒是好事,再加上人在京师,应该是没有什么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