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娥爽朗的笑了笑,一脚迈过门槛,快步走到了蓝韫宜的身边。
她身子骨结实极了,生完孩子不到半月就日日在知味阁守着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来帮忙。
按她的话说:“我头一胎刚生完就下地干活了咧,休息了半个月人都要闲出病来了。”
蓝韫宜便只能由着她。
“你最近可忙死了,想必什么都不知道,蓝府的那个蓝元昼,今日醒了。蓝婉茹她根本没病,从前需要你的血都是骗人的!她最近被罚去照顾你那个祖母,过得可惨了咧,连五芳斋都没空去了。”
黄月娥说着,又自顾自的一笑,觉得终于是扬眉吐气了。
“照顾蓝老夫人?”蓝韫宜听见这话,扯了扯嘴角,想起了自己前世的遭遇,有些感叹:“那还真的是要吃不少苦头。”
蓝老夫人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的,糊涂的时候就不用说了,不仅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都需要她的照顾;可她醒来的时候,还是那副样子,想着法子磋磨她,尖酸又刻薄。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
“对吧,恶人自有天收,你熬了那么久,好日子终于来了。听说蓝婉茹装病这件事是你四哥发现的,你五哥为你差点没了命,三哥又亲自惩罚了蓝婉茹,他们都发现你的好了,你有没有想要回蓝府去?”
黄月娥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事情。
在她看来,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没名没分的待着,是要被很多人看不起的。
今日的寿宴虽然是蓝韫宜靠自己实力争取来的,可那些高贵的官家夫人看见蓝韫宜没权没势的,总要给她脸色瞧,还要再几句难听话,她听着都心疼极了,还是有哥哥护着的好。
至少没人能仗着地位羞辱她了。
蓝韫宜半晌没说话,她抬眸看了黄月娥一眼,又微微摇了摇头。
“不可能,再也不可能跟他们有关系了。”
她用手腕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朝着黄月娥大方一笑,笑容里含着几分倔强:“我这样挺好的。”
黄月娥叹了一口气,又有些心疼蓝韫宜,只觉得这真的是冤孽。
“那蓝元昼呢?他从前是年纪小、不懂事,可现在……听说他两次差点都要救不回来了,这此军医为他开得是蓝广夫战场上保命的药,再也没有了。”
一说到那日的蓝元昼,蓝韫宜又想起那日双手的黏腻,蓝元昼脖颈上喷出来的血怎么都止不住,滚烫的血浸透的手帕,又像是要把她的手烫伤。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刚要回答,却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袍,衣袍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他包裹起来,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他的脸色惨白,脖子上还包扎着白色的纱布。
炽热的阳光像是能透过他几乎透明的小脸,把他晒化了。
可蓝元昼却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模样到底有多渗人,他看着蓝韫宜,一声不吭与她对视,目光带着几分眷恋,随后又歪着头笑了。
他咧着嘴,露出了饱满的白牙,看起来憨厚极了。
蓝元昼颤着胸膛笑了几声,久别重逢的热泪便接连不断的滚了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