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三法司会审那一般都是出现了重大疑案,当朝皇帝命督察院、刑部和大理寺联合审问,然后再将审问出来的供词交给当朝皇帝来定夺。
这原本是为了尽量避免产生冤假错案,但是,到了大明嘉靖朝,三法司会审却成了专门制造冤假错案的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辰时许,曾铣和曾淳父子便带着手镣脚铐被几个狱卒架着拖进督察院大堂之中,直接丢在冰冷的地上,三个身着大红官袍的朝堂大员则成品字型高坐于暖阁之上,冷冷的盯着他们。
这本不合规矩,因为曾铣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而且尚未定罪,按律是不用带手镣脚铐的,而且应该是坐着接受审问。
但是,主审的督察院左都御史屠侨是严嵩的知交好友,陪审的刑部尚书欧阳必进是严嵩的小舅子,还有一个大理寺卿鄢懋卿那是严嵩的老乡,严党要员,这三个家伙自然不会对曾铣讲客气。
曾铣原本也被这三个家伙逼的没办法,只能跪着接受审问,今天他却是老神在在的盘坐在地上,直接闭上眼睛修炼起来,曾淳也如同吃错药了一般,直挺挺的站了起来,一点下跪的意思都没有。
堂上官职最低的大理寺卿鄢懋卿见状,不由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厉声道:“大胆,公堂之上竟然敢如此倨傲,还不跪下受审!”
曾铣压根就没睁开眼睛搭理他,曾淳则是不卑不亢道:“按《大明律》,三品以上官员,未定罪革职者,接受审问得看座,你们蔑视《大明律》是吧,还不把座椅送过来”
这对父子吃错药了
鄢懋卿闻言,不由一愣,蔑视《大明律》
这锅可背不得!
他想了想,干脆看向左边的欧阳必进。
欧阳必进这个人其实没严嵩那么坏,但是,他也没办法,严嵩是他亲姐夫,他得帮。
这时候曾铣父子跪与不跪其实没多大关系,关键是招与不招。
他干脆问道:“曾铣、曾淳,你们招是不招。”
没想到,曾淳竟然无奈的叹息道:“唉,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我结交的近侍是谁,我就告诉你们吧,我跟宫里的黄公公是知交,关系好得很。”
这小子竟然真的招了!
欧阳必进不由惊喜道:“你说的哪个黄公公”
曾淳不假思索道:“黄锦黄公公啊,宫里还有其他黄公公吗我就认识这一个。”
那正刷刷记录口供的督察院经历连忙停下笔看向左都御史屠侨。
这供词可是要交给圣上过目的,这小子好像就是在胡乱攀咬,这黄公公的名字一旦记上去那可就麻烦了。
屠侨见状,立马威严道:“曾淳,你以为胡乱攀咬就能脱罪吗”
曾淳莫名其妙道:“你们逮着我严刑逼供了这么多天,不就是想知道我结交的近侍是谁吗,现在我招了,你又说我胡乱攀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他又看向那提笔呆坐的经历,突然间厉声道:“你怎么不记啊,你也想欺君罔上是吧”
那经历闻言,吓得不由脸色一变。
你别拿这屎盆子乱扣啊!
他只能满脸为难的看向屠侨。
屠侨见状,不由冷哼道:“曾淳,你既然提到《大明律》,那我就跟你说《大明律》,你说胡乱攀咬诬陷按《大明律》该当何罪啊”
你还想吓唬我
曾淳不慌不忙道:“屠大人,按《大明律》嫌犯招供疑似同伙,你们应该把嫌犯招供的同伙抓来一起审问吧,你问都不问就说我胡乱攀咬,你们这是不把《大明律》当回事是吗”
这小子今天怎么到处乱扣屎盆子
屠侨闻言,皱眉沉思了一阵,还是朗声道:“来人,速速去请黄锦黄公公。”
如果是私底下审问,他自然不会照曾淳说的去办。
问题,这是督察院大堂,而且还有很多衙役和狱卒在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衙役和狱卒里面有没有东厂和锦衣卫的探子。
曾淳都把欺君罔上和不把《大明律》当回事这样的屎盆子给扣下来了,他要真不当回事,万一传到圣上耳朵里那可就麻烦大了。
他们还不能只手遮天呢,他们如果真能只手遮天,他直接命人写两份供词逮着曾铣和曾淳父子按个手印就能拖出去砍了,那还审什么审
当今圣上可是最忌讳朝堂官员欺君罔上,无法无天。
他还真不能上了这小子的套。
反正黄锦黄公公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从不恃宠而骄,请人家过来也没什么,而且他可以肯定,这小子是在胡乱攀咬。
这小子若是真的攀附了黄锦黄公公,那根本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黄锦黄公公只要肯在圣上面前求个情,哪怕这小子真犯了事那也早就没事了,还等现在
屠侨的想法很简单,他就命人把黄锦请过来,让黄锦知道这小子胡乱攀咬人家。
这样一来,只要黄锦暗怒之下在圣上耳边吹吹风,这对父子就死定了,他们也不用费这么大劲来逼供了。
曾淳的想法那就比较的复杂了,他原本还以为要费很大的劲才能逼得这帮家伙去请黄锦来呢,没想到,这才几句话工夫人家就真派人去请了。
那么黄锦会来吗
黄锦还真来了,而且来得很快。
他当然知道曾铣一案的重要性,这可是关系到一个首辅的生死,他早就看出来了,圣上已经动了杀心了,曾铣一案如果坐实,首辅夏言必被斩!
这种大事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牵扯进去。
他匆匆走进督察院大堂,客客气气的对着三位朝堂大员拱了拱手,随即便满脸好奇道:“你就是曾淳吧,你说你跟我是知交我怎么不知道”
曾淳连连拱手道:“黄公公,抱歉,昨晚神仙托梦给家父,是关于圣上的,家父怕神仙这梦白白托付了,所以才出此下策请黄公公过来。”
这种鬼话,人家能信
还别说,黄锦还不敢不信,因为嘉靖特信这个。
嘉靖信的,他不敢不信。
他连忙满脸郑重道:“曾大人,神仙托的是什么梦,你细细给我说说,我立刻去上禀万岁爷。”
曾铣亦是满脸郑重道:“黄公公,在说这个梦之前下官必须先把有些事情说清楚,不然,神仙这梦可能真的白白托付了。”
黄锦愣了一下,还是微微点头道:“你说。”
曾铣细细的解释道:“黄公公,请转奏圣上,微臣升迁巡按、巡抚和总督之时吏部尚书是唐龙唐大人,吏部文选司郎中是刘伯达刘大人,微臣没有攀附首辅夏大人。”
唐龙和刘伯跃都是严嵩的人啊!
这个属实荒唐,明明是严嵩的人把曾铣提拔上来的,严嵩却诬蔑曾铣攀附首辅夏言!
黄锦闻言,愣了一下,这才郑重点头道:“好,这个我会转奏圣上,现在你给我细细说说神仙托的是什么梦吧。”
曾铣立马神叨叨的道:“神仙托梦,梦中下官与邵元节邵真人和陶仲文陶真人在宫中坐而论道,神仙之意,下官不适宜管凡俗之事,应入内廷为圣上打理修炼杂务,另外下官还在梦中得青词一副,寓意相当之祥瑞。”
还有青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