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突然感觉有点涩涩的。
有这样一个生母,让他情何以堪!
二夫人低下头,眨了眨眼睛,再抬头的时候,已是一惯的风清云淡。
“那这样说来,雁容还被拘在厢房啰?”她问十一娘,“这种事,时间越长,越多流言蜚语。有些人,都是看戏不怕台高的。没事还传出个事来,更何况你身边的丫鬟确确实实被卷了进去。我看,得赶紧找个借口把雁容放出来才行!”语气真诚,略带些许的担忧,“还有易姨娘。得让人快马加鞭给三叔送个信去才行。不管她怎么说,知情不报,就这一条,已容她不得。可她好歹服侍了三叔一场,虽然有娘做主,于情还是要知会三叔一声才是。怎样处置易姨娘,少不得要商量三叔和三弟妹。”
二夫人考虑的很周详,十一娘也赞同她的这种处理意见。只是这件事得和徐令宜商量才成。
“二夫说的对。”她婉转地道,“侯爷已经去处置了。何况昨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我也不是十分清楚。说出来的话难免会顾此失彼。不如听侯爷的意思。”
二夫人闻言知雅,知道这个话题不适合再说下去了。笑着说了一声“那就好”,然后转移了话题,关切地对太夫人道:“娘,您年纪大了,四弟妹又是双身子,五弟妹还挂念着歆姐儿。我横竖没事,娘和四弟妹都去歇了吧!谆哥这里有我看着。”
太夫人也不和二夫人客气,闻言道:“也行。”然后对十一娘道,“你去睡个回笼睡吧!我也歇会。谆哥这里,就让怡真帮忙看着。”
十一娘怕腹中的孩子受不得累,略一思忖,笑着应“是”,向二夫人道了谢,由竺香和绿云服侍的回东梢间去睡觉了。
太夫人则去暖阁歇了。
十一娘睡到自然醒,正好是快午膳的时间。
竺香一面服侍她梳洗,一面低声道:“琥珀姐姐让小丫鬟过来传话了。说侯爷一早就去了正屋,多的话一句也没有说,让人把雁容放了,然后让白总管派了几个粗使的婆子把易姨娘给拘了起来,写了封信,拿了自己的名帖,让人借官衙的驿道,六百里加急给远在山阳的三爷送信。府里都在议论,说惊吓四少爷是易姨娘。还说,易姨娘无儿无女,又被三夫人丢在了燕京,人都有些疯魔了,遇到人就乱咬!”
十一娘抹汗:“这样的话,府里的那些仆妇都相信吗?”
“相不相信不知道。”竺香强忍了笑,“反正大家都在说这件事,而且你添一句,他添一句,人人都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越说越离谱。连前些日子,易姨娘罚一个打破了碗的小丫鬟跪院子都被说成易姨娘想当主母想疯魔了,趁着三夫人不在家的时候耍主母的威风,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抓着不放。还说,有一次易姨娘明明吩咐厨房里给她炖鸡蛋,结果厨房里做了送过去,她偏偏说是吩咐的炸鹌鹑,为这件事,还到厨房里去闹了一场。说不定那个时候脑子就有点不好使了!”
沉默,果然能让谣言满天飞啊!
“那秦姨娘呢?”十一娘沉吟道,“秦姨娘那边怎样处置了?”
“侯爷什么也没有做。”竺香脸上闪过敬佩之色,“琥珀姐姐说,早上侯爷让宋妈妈给几位姨娘传话,说四少爷受了惊吓,夫人要在太夫人这边照顾四少爷,这几天的晨昏定省就免了。到秦姨娘院子的时候,秦姨娘脸色蜡黄蜡黄的,鬓角贴了膏药,像大病了一场似的,人也像老了十岁似的。惶惶如惊弓之鸟。拉着宋妈妈就说自己快要死了,求宋妈妈给她找个大夫,又让宋妈妈给远在乐安的二少爷带信,让二少爷回来见她最后一面。”说着,眼神微黯,“还有翠儿,宋妈妈进门就抱了宋妈妈的大腿,说秦姨娘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她家里的人了。求宋妈妈跟夫人说一声,赏碗药她喝,别牵连她家里人,来生做牛做马都报答夫人的恩情。”
十一娘听了不由默然。良久才幽幽地道:“你跟翠儿说一声,想到时候能被赏碗药喝,这个时候就什么也不能说。”
竺香点头。
两人默默地梳头插簪,去了太夫人的内室。
二夫人坐在炕边看书,徐嗣谆还睡着。
见她进去,二夫人放了手中的书,指了指墙角正燃着的一炉香,然后悄声上前,呐呐地道:“之前谆哥有点不安生,杜妈妈抱着哄了半天,我就点了一炉自制的安眠香。”
十一娘点头,二夫人示意她出去说话。
两人到西次间坐下。
“我想了半天,谕哥那儿,得给他带个信才好。”
说徐嗣谕是在二夫人膝下长大的,也不为过。秦姨娘出了事,她想到怎样安抚徐嗣谆也是人之常理。十一娘自己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现在听二夫人提起这个话题,也想听听二夫人的意见。
她斟酌道:“二嫂的意思是?”
二夫人沉吟:“谕哥儿也不小了,又有姜先生门下读书。我看,这件事就一五一十地跟谕哥儿说了吧!他知道了内情,一是免得回府听到些流言蜚语放在心里暗自琢磨,坏了他和侯爷的父子情份;二来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纵然秦姨娘曾在他耳边嘀咕过些什么,也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如踏踏实实地做学问,想办法自立门户。三是他如今在乐安,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还可以请教姜先生。有姜先生的开导,也不至于消沉至颓唐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