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双眼失焦了片刻，便如龙场悟道的高手一般，炯炯有神地望了过来：“奴婢明白了，请容奴婢再观看一次娘娘的剑舞。”</p>
渡星河大喜，拍了拍她的肩：“嬷嬷，你能想明白就很好。”</p>
待渡星河内脏伤愈，她便再次提剑去挑战第六层的女修。</p>
轰！</p>
毫无意外地，在交手第十招时，她就被轰了出来，半个人没了。</p>
陈不染的声音再次响起：“清钰仙子的剑术宛若流星，我的蛊虫近不了她的身，她一剑可诛千蛊，那会也让我头疼了很久。”</p>
原来她叫清钰仙子啊……</p>
渡星河想起第六层见到的明艳女修：“你还见识过这等用剑的高手。”</p>
“她是玄国女官，我打劫过她护送的飞舟。”</p>
“……”</p>
好嘛，案底喜加一。</p>
渡星河一顿：</p>
“你胜过她了么？”</p>
“自然，”陈不染轻描淡写地说：“她的剑术是在剑宫里修行出来的，走的是比较正统的路子，我的手段要卑劣一些。”</p>
玄国和巫族有几近灭族之仇，他自然不可能对仇家官兵留情。</p>
渡星河说：“那回头把你的卑劣手段也传授我一下。”</p>
陈不染沉默片刻。</p>
正当她以为他不会搭理她时，空气中传来极轻的笑声：“好，我觉得老祖宗在偷袭别人方面，也是天赋绝佳。”</p>
……聊着聊着怎么还骂人呢？</p>
渡星河哼笑一声，爬到随身老嬷嬷面前：“嬷嬷，快指点我刚才的剑术。”</p>
被宫斗系统设定为剑术大师的随身老嬷嬷扶着她的新主子，淡漠地指出：“娘娘你的对手掌握了剑光分化的真意，这两把剑光都拥有同等的杀伤力，你等于是一打二，自然不敌。”</p>
“要想胜过她，娘娘就必须也掌握此技。”</p>
真假相乘，虚实相生。</p>
渡星河不会这一招，那是元婴境剑修在经过大量且持久的修行后，才能掌握的技法。</p>
她之前打出类似剑光分化的效果，用的都是真的剑。</p>
不得不说，哪怕每天和剑灵互损，她的很大一部份实力，的确来自赤霄和雪名。</p>
而她现在拥有的，不过是两把同等重量的木剑。</p>
“请嬷嬷教我。”</p>
渡星河郑重道。</p>
随身老嬷嬷的脸上出现了一刹那的迷茫。</p>
她的设定是在后宫中浮沉多年的老嬷嬷，伺候过先皇太后也伺候过皇后，掌握所有宫规，琴棋书画歌舞乃至是房中术都甚是精通，能够让宿主快速掌握诀窍。</p>
可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要教娘娘剑光分化。</p>
偏偏经由宫斗系统调整后，她还真的会！</p>
于是，随身老嬷嬷对渡星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p>
而她虽然受着重伤，嘴角却疯狂上扬。</p>
光是能学到剑光分化，还有和元婴期剑修反复交手，就不虚此行了！</p>
陈不染你不宣传这个你糊涂啊！</p>
渡星河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磨炼机会，她快速疗伤，一边在随身老嬷嬷的教导之下感悟剑光分化，一边提剑就去挑战清钰仙子。</p>
要让剑光一分为二，一分为三，甚至化作成千上万的剑影，都需要用到她的一心多用。</p>
这也是为何只有元婴境以上的剑修，才能掌握剑光分化的原因。</p>
金丹对普通修士来说，神识已是深不可测，可要真正地做到“一心二用”，却难如登天。</p>
哪怕是境达结婴的渡星河，一开始亦不知从何入手。</p>
只是很快，她就想到“蛊神化身”。</p>
那同样也是一心多用。</p>
化身用得，剑为何使不得？</p>
想通这一点后，她就开始强迫自己在心中模拟每把剑的走势。</p>
学不明白，就上去第六层，让清钰仙子用分化的剑光砍自己两剑，从中揣摩学习她的剑气走势。每一招剑式，手一缕剑气的流动，都用身体去体验，去感受。</p>
每次回到第五居楼梯里的时候，渡星河身上都没一处好皮，可每次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p>
每挨一顿清钰仙子的打，她就感觉自己距离真正的剑光分化，又近了一寸。</p>
渡星河不知道自己的进度比起同阶来说是快是慢，她只踏踏实实的，下一刻的自己胜过上一刻的她，便心满意足。</p>
两把小木剑并非真正的本命宝剑，她要用更多的功夫去适应它们。</p>
在她的刻苦修炼之中，慢慢地，那剑仿佛成了她肢体的延伸。</p>
可，还不够。</p>
剑修和她的剑，本就该是一体的。</p>
渡星河苦思良久，在打坐时使出蛊神化身，另一个完全由灵力所凝聚成的自己手中冒出长剑的形状，在她身旁演练剑招。</p>
她能有另一个自己，剑为什么不能有另一个它？</p>
“……想不明白。”</p>
渡星河按住太阳穴，第一次觉得，也许自己的悟性没有想象中那么高。</p>
在她身边之中，数九情显然就是悟性拔尖，天赋却拖后腿的类型。</p>
人生最大的冲击之一，便是意识到自己的笨。</p>
“我之前还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嬷嬷。”</p>
随身老嬷嬷低声安抚：“主儿聪慧，不要妄自菲薄。”</p>
“没关系，嬷嬷，笨人有笨办法。”</p>
对话间，渡星河身上的伤势已全然恢复，她站起来，握紧小木剑，再次冲上第六层，</p>
她的笨办法，便是在生死之间，多次去感受清钰仙子是如何使用剑光分化的。</p>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试到明白为止。</p>
渡星河很少无能狂怒——愤怒的本质指向的是自身面对困境时的无能，要瓦解这份愤怒并不难，提升自己即可，而她会一次次去尝试。</p>
在被毒打了不知多少次后，与清钰仙子再交手的瞬间，她手中的木剑和蛊神化身的剑突如其来地一分为二，随她心意所指，绕过重重剑阵和护体罡气，将对手惊愕的头斩落下来。</p>
“我学会了？”</p>
一分为二的剑光在她的控制之下，绕着她的身子飞舞。</p>
茅塞顿开也就是一刹那之间的事，让她再回到那不懂得剑光分化时的心态，竟是再也不能了。</p>
渡星河评价：“……跟学自行车似的。”</p>
从零到一的跨越，往往是最难的。</p>
她不知在高塔中过了多久，外面有陈前辈盯着，她潜心投入中修炼之中，不问外事。</p>
她再退出第六层，让清钰仙子再次被“刷新”出来，巩固修行。</p>
对方的剑术用得比她娴熟正统，能从清钰仙子身上所学到的，不仅是剑光分化。</p>
渡星河想起陈前辈所说的，说清钰仙子的剑术是从剑宫里学的。</p>
“剑宫，是什么地方？”</p>
她才问，陈不染的声音便在高塔内回荡起来：“剑宫在玄国皇城的万尺剑山之上，放眼平云大陆，虽然有心修剑的都会去九阳宗，但要是在玄国境内，这些学剑的好苗子会被早早收入剑宫中培养。能进学宫之中修行的，都是天纵奇才，数十万人中都未必能出一个，每一个都对玄帝忠心耿耿。”</p>
“我和清钰仙子交手时，是我突破元婴期不久，只比你现在年长些许……我以为以我的天赋，为巫族报仇雪恨，也是指日可待的事。”</p>
“但当我和清钰仙子陷入苦战时，我就知道我错了，错得很严重。”</p>
陈不染的语调无可避免地低落了下去，如同一座暮钟被敲响：“像她这样的高手，玄国恐怕有数十位，在她之上的，更不知道有多少，一个清钰仙子就能让我焦头烂额，谈何其他？”</p>
在渡星河面前，他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面上的情绪很寡淡，难以解读出喜怒。</p>
此刻，却难得地向她展露出惆怅懊恼的一面。</p>
“……不过，不管如何，我赢了她。”</p>
“高塔里有不少都是玄国的高手，你可以继续往上尝试。”</p>
渡星河没安慰他，只是过了片刻才道：“怪不得玄国使劲通缉你。”</p>
“我也是逃跑高手。”</p>
陈不染语带自得。</p>
渡星河哼笑一声，在再次击败清钰仙子后，提剑往上走。</p>
也不知道陈不染这些年来，在平云大陆到底惹到了多少活物，每一层的对手都超出她的意料之外，用什么攻击手段的都有。</p>
而她亦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搏斗之中，剑术得到了大幅的提升。</p>
其中，随身老嬷嬷的确功不可没。</p>
她紧紧盯着渡星河的每一次作战，矫正她那些坏的出剑习惯和变招套路，让她在保留最原始的战斗嗅觉和反应的同时，不再那么草莽。</p>
星河宫里刷出来的宫斗积分，被渡星河全部用来租用随身老嬷嬷了。</p>
就在她沉浸在修炼之中的时候，陈不染唤醒了她。</p>
塔内的风景扭曲，消退。</p>
也就是周围的景象渐渐如潮水般褪去，渡星河才恍然想起来，这一切只是幻影。</p>
“陈前辈？”</p>
渡星河睁开双眼，声音气弱游丝。</p>
为了让她的身体同时体会到死亡的威胁，陈不染一直用不伤她根本的毒侵蚀她，只给她留一口气，如今蛊毒消退，她就会慢慢缓过劲来，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她浑不在意地服下师兄郑天路留给她的疗伤丹药，看向面容肃穆的陈不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p>
陈不染点头：“我在玄国有线人——我想你早猜到了，这也是为什么我高挂在悬赏榜上，却至今没被抓到的原因。当然，其中一部份也是因为我在玄国的优先级没那么高。”</p>
“但就一日前，玄国下达了通辑令，针对你一个人的，”</p>
他眉目迟滞：</p>
“罪名是……你抢走了玄帝的嫔妃？”</p>
渡星河那句“我可是良民啊”停在嘴边，愣是没能说出来。</p>
“怎么回事？”陈不染显然也有点意外。</p>
他的抢掠之中，显然是不包括女子的。</p>
他对玄国的钱财和天材地宝都很有占有欲，但不包括玄国女子。</p>
玄国的嫔妃绝大部份都出自自愿，毕竟入宫之后的生活条件好很多，也能荣及祖宗，对全家都有好处。何况，作为全国供养一人修仙的受益者，玄帝也是所有臣民所崇拜的对象。</p>
几乎不会有玄国女子不愿入宫的情况出现。</p>
心月是一个异类。</p>
陈不染迟疑：“原来你喜欢女子么？我还以为你喜欢姬无惑那类型的呢。”</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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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