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星河姐姐</p>

“渡星河，”</p>

在片刻的犹豫过后，明栀飞快开口：“此雾洞有诈，我们到了时辰本应该直接被传送出去的。”</p>

渡星河：“……”</p>

见她一脸隐忍，明栀也不自在了起来：“看你往雾洞的方向飞得很快，我才来提醒一声，不过是偿还在报丧鸦鱼那儿欠你的人情罢了，你若不信便算了！”</p>

渡星河说：“我没不信，我也觉得此雾洞有诈。”</p>

“那你这副表情作甚？”</p>

“三十米的大刀拔出来了，收回去有点难度。”</p>

明栀没懂她误伤友军的梗，绷着漂亮的小脸冷声冷气的说出原由——她和仙盟的人有点交情，但对方并无向她透露此次大比太多信息，只是告诉过她到了指定时辰，所有人就会被秘境自动“挤压”出来，不必特意寻找出口。</p>

说完，明栀就御着剑一溜烟的飞得老远。</p>

跟在她身边的秦清越问：“怎么飞得这么快？我还没来得及和渡星河打招呼。”</p>

明栀别开头，假意在凝望那不寻常的雾洞，心里想的却是——渡星河明摆着不喜欢他，他还要跟人打招呼呢，跟有病似的：“我讨厌她，不想见到她。”</p>

秦清越丈二摸不着头脑：“可是你从见到天上破了个洞的时候，就变了脸色说要找她。”</p>

在他看不见的方向，明栀拧起眉，露出厌恶神色：</p>

“不想欠她人情罢了。”</p>

秦清越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的背影：“栀栀，之前觉得你对渡星河太苛刻果然是我的误解，你还是那个我知道的，善良勇敢的女修。”</p>

明栀深吸一口气，过了好一会才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抚平下去。</p>

倒不是因为清越哥哥令她作呕的话。</p>

而是主动接触渡星河，提醒她有危险这件事……</p>

就好像让一个纯正的华夏人，接受巧克力馅儿的小笼包一样，一边吃，一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p>

她摇了摇头，把这件事甩出脑子。</p>

总之，她和渡星河两清了！</p>

……</p>

渡星河没明白她葫芦里卖什么药。</p>

数九情之前听说过渡前辈和九阳宗问心崖一支的恩怨，今日见到九阳宗的明栀主动来提醒她们，看来渡前辈在九阳宗还是很有地位——也是，这么年轻的一位金丹真人，哪个宗门不是捧着哄着的？恐怕也是存了让她归宗的心思。</p>

“看来那雾洞果然有诈。”</p>

渡星河瞥了眼远处的小黑点，那是明栀的方向。</p>

她似乎不打算再去提醒别人。</p>

渡星河亦按兵不动——</p>

万一是仙盟改变了主意，那雾洞当真是出口呢？她不干涉陌生人的因果，只在见到罗刹雅时拦了一拦。</p>

“星河姐姐！”</p>

罗刹雅停了下来，一脸惊喜地抱住她。</p>

在修仙界中，这种打招呼方式还是过于前卫了，渡星河倒是无所谓，罗刹雅身旁跟着四个人——在十州秘境的中后期，存活下来的修士都以各自的办法找到同门或者相熟伙伴一起行动，她身旁正是幻灵宗的弟子，每个身形都特别瘦削，在夜幕中不注意看，便像极了四个细长的影子。</p>

“我听说第二轮比试到了时间会直接将我们传送出去，那雾洞未必是出口。”渡星河淡声提醒，对方若是不信，她也不强求。</p>

罗刹雅身后的师姐说：“多谢提醒，我们也在犹豫。”</p>

另一人问：“道友是听谁说的？”</p>

他才刚问出来，就被罗刹雅的师姐瞪了一眼：“无礼。”</p>

别人跟你分享情报，你自己去衡量真假相信与否便是，哪有直接打听别人情报来源的？</p>

渡星河不置否地笑了下：“一只行迹可疑的松鼠。”</p>

面对这明显的敷衍话，幻灵宗便没再追问。</p>

在没有更多信息的时候，渡星河起码言行合一——她觉得雾洞并非出口，她就不飞过去，只停在半空，若她有异动，他们再跟上不迟。过了一会，幻灵宗有人提出：“为什么只有修士进去雾洞，却不见任何一个人出来？不如我过去看看，再告诉你们情况。”</p>

参水意外：“以身犯险这么勇猛？”</p>

提议的那人正是罗刹雅的师姐，她笑说：“我们幻灵宗会化雾术，平云大陆再没有宗门弟子比我们更擅长逃跑的了，即使雾洞之后当真有诈，也能化雾逃出来……要是回不来，不还有迟副盟主给我们的护心符吗？”</p>

渡星河才想到这一茬。</p>

他们幻灵宗，的确非常灵活。</p>

那女修自道是这次幻灵宗来仙盟大比的带队师姐，姓尹名然然：“若是我真那么倒霉回不来，介意我让师弟师妹们跟着渡前辈行动吗？你不必分神管他们，只是怕我不在他们身边便六神无主。”</p>

这是用她以身试情报来换得庇护了。</p>

渡星河颔首：“我答应你。”</p>

就在这感人时刻，数九情戳了戳她的后腰。</p>

渡星河：“何事？”</p>

“你们就没有什么会飞的，探查前方的小型法器吗？”数九情嘿嘿一笑：“如果没有的话，我这边刚好有一对。”</p>

说罢，她从储物戒中抱出了两只灰色的小鸟。</p>

两只小鸟的眼睛都嵌进了特制的灵器，一拿出来就左右张望，缩缩脑袋，偷感很重。</p>

数九情介绍道：“这是我在二手市场淘来的法器，用来踩点的，只要将自己的灵力灌注进去，就能在一段时间内，与两只鸟共享视角。”</p>

幻灵宗的人面面相觑——</p>

她刚才说了踩点对吧？</p>

这这这……当真是正经修士吗？</p>

“为了方便让大家都看到雾洞后的场景，你们一人都注入点灵力吧。”</p>

然而，数九情的确提出来了一个风险最低的解决方法，众人也都同意了。</p>

两只灰鸟一前一后地振翅往雾洞的方向飞去。</p>

渡星河合上眼，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两面神奇的画面。想必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就是灰鸟的视角。</p>

“一道门……？”</p>

穿过云层，越过繁星。</p>

罗刹雅：“怎么只有画面，没有声音？”</p>

“买的时候摊主说带声音的得加两百灵石，那不是要我的命吗？”</p>

数九情摊手。</p>

穿过雾层后，一道门出现在雾后。</p>

那道门悬在天空之上，夹杂着所有渡星河能回忆起来的颜色，组成了一片混沌，门的周围亦有流动的黑气，它们仿佛是活的，想往外扩张，却又在扩张到一定范围时，触电似的缩了回去。</p>

仔细去看，当黑气涌动到极致，像是撞上了一层透明的纸上时，便被勒出了人脸的轮廓。</p>

一张……痛苦得张牙舞爪的人脸。</p>

门在雾海中浮浮沉沉。</p>

渡星河想起了在《夜宴图》中看到的那道门。</p>

“你们也都看到了吗？”幻灵宗的弟子问道，语气里带着兴奋的惊叹：“好漂亮的门！如果是这么华丽的门的话，可能……可能就是仙盟为了欢迎胜者的所打造的门也说不定。”</p>

听到这话，渡星河愣了一下。</p>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审美是自由的，但管这道门叫华丽漂亮，她还是觉得这个人得去看看医修。</p>

随即，其他人也附和：“嗯，的确很漂亮。”</p>

“要是咱们幻灵宗的门也能改建成同款就好了。”</p>

“别做梦了，幻灵宗的大门是用来迷惑外人的，怎能做得这么招摇。”尹然然笑着道。</p>

渡星河睁开眼，点了参水的名：“参水，你来口头描述一下这道门。”</p>

参水一愣，老实开口道：“它像一面浮在天空上的玉牌，比我在陆老爷府上见到的任何一面玉的成色都更好，又像是凝固了的猪油。”</p>

罗刹雅更正：“是羊脂白玉！上面还雕了很多寓意祥瑞的花纹呢。”</p>

“羊脂不好吃啊，还是猪油好，”</p>

参水觉得羊脂配不上这么美好的白玉：“这么大一道的门，切一点边角料下来够我吃一年的猪油拌饭了。”</p>

说罢，他还咽了咽口水。</p>

这时候，渡星河已经肯定，他们所看到的门，和她看到都不一样。</p>

“不如，我们就飞过去吧？”</p>

罗刹雅提议。</p>

所有看到那道门的幻灵宗弟子都同意了，还很感谢数九情愿意和他们共享情报。</p>

渡星河本想再劝一劝罗刹雅，但见她坚持，便也由她去了。</p>

从他们的言谈中，她能感受到他们所看到的门，符合他们对仙盟的期望——大宗门和修仙世家的琼楼玉宇都爱搞点雕纹巧夺天工，用稀奇奢侈原料打造的门。</p>

自己要是再拦下去，他们就得质疑她了。</p>

待他们走后，她目光落到数九情身上。</p>

参水跟心月不走，属渡星河意料之内，三人向来是一起共进退的。</p>

可数九情居然也没走？</p>

渡星河说：“你看到的门，和他们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吗？”</p>

“应该一样，就是道白玉打造的门。”</p>

渡星河意外：“那你不走？”</p>

“那么多修士往雾洞上飞，他们在穿过浓雾之后，肯定也看到了那道门，”数九情拧起眉：“为什么门前没有一个修士？他们一点不犹豫，推门就进吗？我对此存疑。再者，我在看到那道门时，心里生出了一种冲动……把门推开的冲动，只要我把门推开，就是我此生做过最正确的决定。”</p>

“那……”</p>

数九情说，每次她心里有冲动想做什么，好像上天在指引她时，她总会栽个大的：“可能你不信，但我早就看透，老天爷很想看我摔跟头。”</p>

“我若是处处犹豫，忐忑不安，那这事我多半做对了的。”</p>

数九情没将灰鸟撤回来。</p>

不一会，幻灵宗的五人再次出现在灰鸟的视角里。</p>

罗刹雅迫不及待地想把门推开，她的手刚碰到门把，她师姐尹然然就阻止了她。</p>

灰鸟不能传递声音，渡星河并不知尹然然对罗刹雅说了什么，只见她乖乖地后退一步，让师姐先打开门。</p>

渡星河皱眉，有些急切地命令：“让灰鸟飞到能看清门后的地方。”</p>

说完，她本能地感到了一阵反胃——</p>

上一次窥视门后，不过是匆匆一瞥，就给她做成了巨大的心灵创伤，甚至只是做出同样的举动，主动去看门后，也能触发她潜藏在回忆中的痛苦。</p>

数九情不疑有它，自然听令。</p>

她心念一动，飞鸟飞了起来，再回头一看，渡前辈正边吐边看——拒绝不了反胃感，那便从容接受，不就是吐吗？落到地面上，就是对大自然灵兽的馈赠！</p>

从旁人看来，尹然然将门推开后，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五人尽数拉进门后，不过两次眨眼的功夫，门就轰然关上了。</p>

参水嘀咕：“朦朦胧胧的，没看清楚呀……”</p>

渡星河看清楚了。</p>

和上回略有不同，这次她终于是看清了一点门后所发生的——</p>

两息之间，人能看到多长的画面，接收多少的信息量？</p>

凡躯有极限，修仙正是为了提升这个上限。</p>

每个筑基乃至结丹修士的动态视力都远超凡人数倍乃至百倍，渡星河看到化神期的大能，曾经会像看到高维度怪物一样心生惧意，能够看到的越多，就越恐怖。</p>

灰鸟不能传递声音，但她还是听懂了这次门后所传出来的声音。</p>

门后的声音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