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满从厕所的方向走出来,经过一间包厢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在一楼如此嘈杂的音乐声中,包厢内的碎裂声依旧无比清晰,一声接着一声,带着极为压抑的怒气。
他眼眸微动,侧头看过去,守在门外的保镖向他看了过来,同时将门口守的密不透风。
他抬手摸了下耳朵,随即双手插兜,悠悠然地走了过去。
而看到他没有什么举动的保镖放松了身体,同时看了眼紧闭的包厢门,听着里面的碎裂声,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低下了头。
站在包厢里的于怆只穿着一件黑衬衫,领带已经被他单手扯乱,松松垮垮地挂在领口上。
他不停地喘着气,袖口凌乱地挽起,打理齐整的发丝落在额前,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阴郁而又混乱地盯着地面的碎玻璃渣。
这是他今天砸碎的第十六瓶酒了。
不过区区几十万,他还不太放在心上。
脚步向后一个踉跄,他跌坐在沙发上,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仰着头,喉结不停的上下滚动,却没能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知道因为于家没有几个能担事的人,所以才有了他和于舛。
只不过年纪越大,他和于舛渐渐显得不那么受控了。
这不是于老爷子能接受的,所以无论是特意分出一个项目给于此去浪费,还是现在想让他结婚,都是在给他们警告。
他们姓于,他们还是于家人,他们仍旧掌控在于老爷子的手里,他给他们的一切随时随地都可以收取回去。
结婚。
让他这样的人去结婚。
也不知道是想害谁。
于怆无法在家里让于舛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所以来了这里。
他缓缓地摸向自己的脖子,感觉不到纹身的触感,却能摸到正对着喉管的疤,十分丑陋和狰狞。
但现在却在藤蔓上开出了花。
八岁的时候在伤疤上如此大面积的纹身是非常疼的,疼的快要死掉了。
但他疼的时候从不会说疼。
他直直地看着头顶,在昏暗的包厢中,天花板黑的好像一个张大的嘴巴,一口就能将他吞掉。
贴着胸口的钥匙由冰冷的金属染上了他的体温,他慢吞吞地勾着绳索将钥匙拿了出来,静静地看了很久。
最后他用力一拉,脖子被勒出了血痕,钥匙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只这么片刻的功夫,钥匙已经散去了所有温度,重新变得冰冷。
他手一松,面无表情地看着它掉进杯里的酒,准瞬即逝的气泡成为一切散尽的空气。
……
包厢门打开的时候,于怆又是那个衣冠楚楚又高贵冷漠的于怆,浑身上下都看不出之前在包厢里的失控。
他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走出包厢的时候比平时多了五分钟。
但他依旧是准时的。
哪怕只多出那么一点时间,也是五分钟刚刚好。
他走出包厢门,鞋底却踩上了什么东西,低下头,一抹红在地毯中极为显眼。
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他弯下腰将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枚非常精巧的玫瑰耳环。
很漂亮。
“吱呀”一声,侧对门的彭多多从包厢里走了出来,看到于怆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随即在对方弯腰期间,他看到了对方身后的包厢里一片狼藉,顿时移开目光不敢多看。
陆一满离开的太久了,他也怕陆一满真的生气,便想出来找他,谁知道一出来就对上了于怆。
对上于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彭多多后脖颈一凉,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给这位大佬让路。
于怆没有什么温度地扫了他一眼,握紧手里的玫瑰耳环,径直从他面前离开,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立马跟在他身后。
那气势仿佛来的不是酒吧,而是什么紧迫压抑的谈判桌。
当然,于怆是不会亲自开金口和人谈判的。
“你怎么这么怂。”身后的骆丁拍上他的肩,差点把他吓得跳起来。
“你不怂你敢像拍我一样去拍他的肩吗。”彭多多没好气的把他的手抖了下来。
“算了吧,这人一看就不好惹。”
他们这种纨绔子弟还是离这种干大事的人远一点好。
“虽然知道他这两天都在这里,可我前天来的时候也没碰上他,怎么就今天这么巧。”
彭多多想不明白,小声地嘟嘟囔囔。
骆丁却已经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他前面,他暗骂一声,连忙追了过去,跟着下了楼。
与此同时,于怆刚走到一楼就听到一阵明显不同的贝斯声。
同时舞池里的人纷纷开始尖叫。
他侧着头,向着那道在舞台中央的聚光灯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