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满没说话,转动着方向盘。
“左转!”
他暴躁地喊出声,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走错了!走错了!
他控制不了那股在胸中横冲直撞却又无法排解的情绪,只好将手攥的更紧。
眼见着离自己想要的目的地越来越远,他绷紧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
“左转!左转!”
他的声音更暴躁了,勒住他身体的安全带也发出了拉扯的闷响。
陆一满依旧不紧不慢地驶过红绿灯,拐了个弯,找到停车位才慢悠悠地停了下来。
于怆已经有点不受控了。
粗重的呼吸让他看起来充满了攻击性。
安静的车内谁也没有说话,陆一满转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于怆宽阔的肩与高大紧实的身体充满威胁,可陆一满还是没动。
一直到于怆缓慢又艰难的双手交叉,颤抖着握紧自己的手腕,他才开口说话。
“于先生,我想你现在应该吃些东西,人在肚子饿的时候很容易心情不好。”
如沐春风的嗓音随着清新的空气驱散了车内的压抑。
车门被打开,他迈开长腿下车,关车门的时候看到了对方那双潜藏在黑色阴影里的眼睛。
对方正死死地看着他。
而他瞥了眼对方那个不知道是防备还是自我控制的动作,像套了两把锁。
“嘭。”
车门关闭,他拿着车钥匙走向了街对面的便利店。
……
车子驶进一条逼仄的巷子,几乎是开进去之后就将道路占满,一直往里深进才逐渐开阔起来,可那也不是干净宽阔的大路,而是一个老旧的住宅区。
头顶凌乱的电线缠在一起,几个废弃的摊子丢在居民楼门口,旁边一个油腻腻的垃圾桶散发着臭味,在月下泛着乌黑的颜色。
陆一满看到于怆甩开车门下车,几乎是目标明确的上了居民楼,没多久,二楼传来一声惊呼。
还真的找到了。
他一只手搭着车窗,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夹了根烟,轻轻一抿,吞云吐雾,寂静的居民楼里传来余恣明惊慌又愤怒的声音。
“于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在查我!你连我朋友都查!”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躲到这里来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于怆,我求你,你让我走吧,我们不一样,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你逼疯的!”
陆一满看着被月光映的透亮的树叶,夜色中,传来于怆滞涩却一字一顿的声音。
“你说过,你愿意。”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个疯子!”
尖利的嗓音穿破了黑夜,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他慢条斯理地抽了口烟,看着烟雾缓缓升空,逐渐消失不见。
……
余恣明惊恐地看着于怆在昏暗的灯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黑的没有一丝光,连脖子上的藤蔓纹身都仿佛活了过来,逐渐将他的呼吸勒紧。
“你永远都不可能离开我。”
于怆从不会说这么长的话,当他的声音发出来的那刻,阴影中他本人好像变成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余恣明觉得窒息。
“于怆,你不能这样。”他嗓子发干,开始不停的后退。
他好不容易找到朋友的旧房子,独自一人躲在阴暗的巷子里,那就是因为他不想再被于怆关起来!不想做一只笼子里永远飞不出去的鸟!
“嘭!”
要关起来的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于怆抬起头,幽幽地盯着他,哑着嗓子说:“恣明,回家。”
余恣明后悔了,不是此刻,而是从与于怆相遇的那一刻,他就在后悔!
他不该在中央公园画画,不该在那天雨夜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去搭话,也不该对他笑。
那天阴沉的雨夜中因为对方看过来的眼神而感到心脏跳动的时候,他就该明白,那不是心动,而是害怕!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余恣明开始不停地后退,他瞳孔震动地看着对方,苍白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恐惧。
于怆推开那扇象征防备的门,像一个入侵者那样缓缓地走进来。
踏!踏!踏!
余恣明四肢瘫软,浑身都在颤抖。
这一刻,他对于怆的恐惧与排斥几乎到达了顶峰!
在于怆顶着头顶昏暗的灯向他伸出手的时候,他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难以喘息的重压,他尖叫着拿起桌上的东西砸了过去。
陶瓷碎裂的巨响在无人苏醒的黑夜惊得人心脏一缩。
于怆直挺挺地站着,缓缓地抬起手,摸着自己湿润的额头。
而余恣明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下瘫软在地上。
燃尽的烟灰随着那声巨响唰的一下落下,细白的指尖碾灭还冒着火星子的烟头,陆一满抬起下巴,看向楼上那间亮着灯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