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究:“没问题,等把您送到目的地我再给您联系方式,开车还是需要专注一些。”
许太太:“谢谢。”
回应完后,许太太和念念都在精油的作用下陷入睡眠,只有让许太太睡着,才方便给她托梦。
“晚安,祝好梦。”
透过后视镜,祁究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而后对身体里的079道:“小外甥,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行。”079找了个车位,将小轿车停在路边,而后他用自己的方式入侵许太太的梦境,按照祁究的计划,在出租车后座睡着的许太太将开始长达十九年的噩梦。
“喂,小外甥?”祁究尝试性地叫了声,却发现对方进入托梦状态后,已经没办法与他对话了。
暂时得不到回应的祁究有种错觉,好像对方的灵魂已经悄无声息从自己身体里离开。
马路边时不时有走过的行人和小摊贩,他们行色匆匆,大马路上车声不断,祁究却突然觉得很安静,周围的喧嚣也掩盖不住此刻的寂静。
吵闹的死寂。
祁究靠在座椅上极轻地叹了口气,他将目光转向后视镜,打发时间似的对着自己的镜像自语:“什么嘛,看来邪灵也不是无所不能,比如不能一边托梦一边开车。”
祁究将扩香石的精油浓度稍微调低,而后索性坐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可现在的他似乎不是很想休息,脑海里各种奇怪的想法纷至沓来。
在这个夏日的午后,许太太在一个陌生人的出租车后座里做了个关于未来十九年的噩梦,那有没有可能…此刻的自己也在她的梦里呢?
梦境是什么?现实又是什么?梦境和现实的界限真的这么泾渭分明吗?
规则图鉴和现实世界的区别在哪?他们这群玩家会不会本来就是弥留城的原住民,为了逃避弥留城秩序崩塌的现实,然后集体做了个关于现实世界的梦,梦里他们是远道而来的现实世界玩家……
漫无边际的想象令人发疯,祁究决定睁开眼睛停止思考。
刚好又有一个售卖绿豆冰的小摊贩从出租车旁走过,他热情的叫卖声将祁究从纷繁杂乱的幻想中拉回来。
祁究摇开车窗:“麻烦给我来一根冰棍,谢谢。”
商贩手脚麻利地从泡沫箱里拿出一根绿豆冰棍:“好嘞,一共一个币,谢谢惠顾。”
在听到商贩以生存币为价格单位时,祁究瞬间清醒过来。
或许这就是现实世界和规则图鉴的区别,在这里,旅人的生命是唯一流通货币。
祁究重新靠在皮座椅上,冰棍商贩载着泡沫箱的身影远去,绿豆冰的叫卖声也渐渐听不到了。
他想等079那家伙完成托梦回来一起吃冰,可天气似乎太热了,没一会儿功夫,祁究拿在手上的绿豆冰就开始融化,甜糊糊的糖浆顺着木棍滴落,黏了他一手。
不等了。
祁究想,再等下去绿豆冰都化掉了。
祁究索性自己将这根绿豆冰吃掉,虽然冰棍已经化了一半,滋味不如刚从冰柜拿出来的好,但冰棍依旧是小时候夏天令人怀念的味道。
不知为何,祁究记忆里都是冬天居多,夏天总是短暂而匆忙,或许因为收养他的福利院位于北方城市,而且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都发生在冬季。
比如他的出生和死亡。
吃完冰棍后又等了快一个小时,079才从许太太的梦境中回来:“等挺久了吧?”
“很遗憾,你错过了绿豆冰。”祁究笑道。
079:“待会再买一根?”
祁究:“会闹肚子的。”
“闹肚子?我没体验过。”079突然有点好奇。
祁究立刻打住:“别对这种事情好奇,信我,不信我也不能同意。”
079语气里略有遗憾:“好吧。”
祁究突然笑了。
“怎么了?”079问他。
祁究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感觉现在很日常,和你这个位高权重的家伙体验日常,本身就很荒诞不是吗?”
079也笑:“或许,更荒诞的事情还在后头。”
许太太终于从车后座上睁开眼睛,她恍惚地朝车窗外看去,从漫长又孤独的噩梦中醒来,于她而言,眼前喧嚣的夏日午后街道恍如隔世。
透过车窗玻璃,许太太看到了年轻的自己,玻璃上映照出来的是十九年前的她,此时此刻也是梦醒后的现实。
坐在她身旁的,是活生生的女儿念念。
一梦十九年,许太太的眼睛突然潮了,从悲剧的终点回到故事的开端,虽然她的面庞是年轻的,但眼神比刚上车时沧桑了许多。
许太太突然侧过身抱住睡得恍惚的念念,眼泪止不住啪嗒啪嗒往外冒:“我回来了…回来了…”
被她抱在怀里的念念有些无措,她困惑地揉了揉眼睛:“妈,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看许太太受不住眼泪,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念念有些慌了。
许太太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向出租车驾驶座,声音着急得沙哑:“师傅,我们到医院了吗?到了吗?!”
她似乎这才想起来,她正带着女儿在前往妇幼医院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