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朱温的人便来到椒殿院,催促李柷前去禅让。
李柷长叹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朱友珪,欲言又止。
“朕……朕能不能单独呆一会儿?”李柷迟疑着问道。
朱友珪抬头看了一眼,现在也才是丑时三刻,天还没亮,考虑到李柷马上就要丢掉帝位,让他留恋片刻倒也还行。
“我警告你,陛下,”朱友珪的语气不善:“不要调皮。”
“朕已经落得如此境地,又怎能掀起风浪?”李柷唉声叹气地说道。
朱友珪抬头盯着李柷,直到把他盯得心里发毛,才转身走出殿内。
作为朱温的儿子,朱友珪有这个权力,反正李柷在他看来也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父子宰割,让他自己独处一会儿也没什么。
死刑犯临刑的时候,还能吃一顿饱饭呢,更何况是皇帝呢?
在朱友珪带着人走出殿内后,李柷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事已至此,朕愧对列祖列宗啊……”
李柷伸手想要去找点什么东西自尽,免得一会儿受辱,却什么都找不到。这间殿内的所有有棱有角的东西,都被蒋殷带着人搜查得一干二净。
那必然不可能在好事将成的时候,让李柷死了啊。
没皇帝禅让,那不是成笑话了?
就在李柷绝望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李柷猛地回头,椒殿院已经被朱温的人包围得水泄不通,就算是苍蝇也飞不进来,这人是从哪里来的?
抬头一看,却发现面前的人有些眼熟。
眼熟啊,很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半晌后,才不禁恍然。
啊,好像前阵子看到的那幅“步辇图”上面,画着的不就是面前这人吗?
画上是抽象了一点,但李柷确切地知道,面前之人,一定是那个男人。
“太……太宗爷爷……”
李柷一下子就找到了骨头,他挺直身子跪在地上,却忽然想起大殿被朱友珪给围了起来。
“啊……这……太宗爷爷,您可要小心……”李柷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话语低声说道,“收手吧,太宗爷爷,外面都是朱温的人……”
老李也很意外,这孩子竟然能够一眼丁真,认出自己的身份……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是他老李家的种,认识祖宗也没毛病。
其实李柷也不是认出来了,只不过是溺水之人胡乱在河上抓稻草而已。
“朱温?呵呵……”李世民伸手笑抚李柷狗头,“朕一会儿倒要会会他,朕的皇位就在这儿,看他敢不敢上来要!”
“可……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吃眼前亏……”李柷还在关心李世民的安全,“您只有一个人,又怎么和朱温狗贼的人斗呢?还是回昭陵里吧……”
这话说完,李世民的脸色就黑了下来。
我踏马刚过来,你就让我回昭陵里躺着?
孝顺也不是你这么孝的吧?
老李伸手就是一巴掌,糊在了李柷的脑袋后面。
“胡涂!你祖宗我用兵如神,岂会打无准备的仗?看着吧,今天朕就教你,什么是用兵之道!”
李柷被一巴掌打懵了,他左右看看,也只看到李世民一个人。
“可……可您就一个人啊,又怎么用兵?”李柷迟疑地问道:“您该不会指望孙儿吧?孙儿可是孤家寡人,也就在后宫有几个妃子可以听用,可她们也拿不起武器啊……”
话音刚落,大殿的门便被呼啦一声打开。
李柷被吓的原地跳了起来,他惊恐地拽着李世民的袖子,就要把他往里面带。
“快走啊太宗爷爷,朱友……”
这话刚说了一半,却发现李世民纹丝不动,根本就拽不动。李柷跺跺脚,心中愈发急迫。他回头看去,却发现朱友珪被人用刀架着脖子,带进了殿内。
“你们……这是……”李柷指着朱友珪,还有他身后的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李世民哈哈一笑,拍着李柷的肩膀说道:“孩子,朕今天就告诉你,什么是用兵之道——咱人多,欺负他们人少!”
李柷愣了,他看看夹着裆的朱友珪,又看看李世民,半晌才战战兢兢地问道:“太宗爷爷,您不是一直都在以少胜多吗?”
“哈哈哈哈哈……那是因为朕的玄甲军可以以一敌十,再说那十万大军也不是集中在一点,朕只需要集中优势兵力,突破他们的薄弱环节,这也是一种以多打少。”
李世民捋着胡须,畅快地说道。
这话说的……其实也没毛病。
优势火力学说是这样的。
“你……你是什么妖人?”朱友珪被钢刀架着脖子,兀自还在不服。
李世民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反倒是李小三蹦了出来,指着朱友珪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也配问我太宗爷爷的名讳?”
听到“太宗爷爷”四个字,朱友珪的心里仿佛划过一条闪电。
这四个字,那可是如雷贯耳。别说是唐朝人了,就算是后唐人,听到这四个字也得跪下。
难不成……真的是那个男人,从昭陵里面爬了出来?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要是真能显灵,那为什么杀李晔的时候不出来,偏偏在马上就要接受禅让的时候跑出来?
“废话少说,说!朱全忠在哪里!”李小三拎着一把钢刀,走到朱友珪的身边。
朱友珪还想装硬汉,结果被李小三一刀割下,一片大耳朵就这样落在了地上。
“啊……!!!”朱友珪吃痛,大声喊叫着。
他心里还在骂着,怎么天底下有这种王八蛋玩意儿,竟然不等我说话,上来就割耳朵的?
朱·一只耳·友珪的眼神一下就清澈了起来,他立刻从心地表示,带着各位去见朱全忠那个叛逆。
瞧瞧,什么叫清澈啊,这一下不就把自己爹都定性成叛逆了吗?
朱友珪也不想啊,但他在亲爹和小命之间,还是选择了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