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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卜崽自告奋勇去了,他如今功夫逐渐好,虽不说是没什么了不得的,但?也能轻而易举翻墙跃屋的,很快就站到了那墙顶上,却见街上果然如同沙漠一般,铺着厚厚一层黄沙,偶尔有?几个人,也是遮脸蒙面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沙子里,步履艰难。
便又飞快地跑来回周梨,“街上就几个人,能走倒是能走,就是有?些吃力,左右家里也没人出事,我便去公?孙府看?一眼,也好给他们报个平安。”
周梨却是有?些不放心,怀疑地扫视着他那有?些过份精瘦的小身?板,“你果真能行?”
“我哪里不行了,阿梨姐怎好这样说,你且等我消息。”然后便将裤腿给绑得紧紧的,袖子也扎了严实?,最后遮了面戴上帽子,便出门?朝着公?孙府去了。
他去了,周梨和白亦初这里眼望着那已经不再灰沉沉的天空,逐渐有?了些正常的天蓝色,便商议着,先?不着急收拾这些黄沙,只等着城外来消息,若是这凤凰山那边的大风果然停了下的话,再做打算。
当下该是清点一回家中的吃食,再打了好些水,周梨和苏娘子领着女眷们在厨房里多做些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这风沙若是就此停了最好,若还有?个第?二波,到时候也好有?个准备。
白亦初他们这在府里上下检查,若还有?那不牢固的树杆树枝,只先?人工砍了去,省得到时候忽然断裂下来砸伤人。
还有?那几匹马,那天晚上都匆忙驱赶到圈里头,如今也正好牵出来放一放风,多喂喂水。
烟窗里果然是堵了好些沙子,还是阿叶会些功夫,跳到厨房顶上,拿一根竹竿在里头捅,只听哗啦啦的声响,那细而均匀的黄沙便流淌下来,一时将下面早准备好接沙子的大木盆一下装满了。
苏娘子见此,喊了王媳妇她?们力气大的过来帮忙,几人一起将沙子抬出去,“万没有?想到,这烟窗里竟然还咔了这许多沙子。”瞧着,好像这烟窗也装不下的样子。
烟窗通了,这下面马上就开始烧火,蒸了许多面食糕点,又炸了不少丸子饼子的。
等着大家忙完,竟然大半天的功夫也过去了。
天色倒是逐渐变得蔚蓝起来,但?一直没有?听得好消息,不晓得凤凰山那边的风停了没有?。
萝卜崽也从公?孙府回来了,人灰扑扑的满身?尘土,只在院子里掸了好一会儿,才到屋子里来,一面吃着阿叶早递来的熏肉包子,一面说:“公?孙府那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有?个不听话的小厮,自己非要跑出来,是没叫风沙埋了,却被屋顶上的瓦片砸了头,但?这也不打紧,就是傻了些,命还在。要命的是这外面,我这一路走来,发现好些人家窗户和门?上半截都是空荡荡的,里头不小灌了多少沙子进去呢!”
那聪明的人家,只快速搬了柜子什么的来挡住那被吹破的窗户,可?反应慢的,只能叫这无数的沙子吹进去不说,还有?街上那杂七杂八的垃圾,如今都塞在整个屋子里,人反而没什么可?躲藏的地方,还叫这些个东西刮伤了。
他去的时候,那会儿风沙也才差不多停下来,许多人家不敢探出来。但?这回来的时候,街上多了许多行人,这会儿老老小小的,都朝着医馆方向?去。
周梨一听,便大概猜着外头是什么光景了,只叹了口气,叫他去休息,和白亦初商议着,“早前便说,几年没有?这样的风沙了,许多人家都将那木条做柴火。”
由此可?见,多少人家这几天过得是什么水深火热的糟心日子啊。运气好的就像是萝卜崽所言那般,搬了柜子什么的挡住,运气不好的,连床板都拆了怕也来不及堵。
白亦初比她?还要担心,“咱们马棚也算是牢固的,却都
被吹了去,不说那乡里人家,就是这城里,怕也有?不少房屋被卷走了房顶。”
唉声叹气了一回,周梨才问:“既是年年凤凰山那边都要闹风沙吹来这上京,怎就没有?想过处理沙尘的法?子?”
“早前倒是叫人不要在那边砍伐,不管如何,那大片的林子是能阻挡一二的。可?这几年来,木材商们也不知如何拿到的公?章,直接就在那边砍了拉来城里,一路上不知道?节省了多少路费,价钱却还是原来的价钱,白来的泼天富贵,谁也舍不得松手。”
白亦初猜想这些木材商手里有?了钱,只大把孝敬上面的官员,那些官员见了真金白银的,自然也就是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多管了。
周梨一听,眼底是怒火:“这些个天杀的,就晓得要这眼前半点利益,这一次不晓得是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呢!”
他们这城中还好,到底有?那城墙一道?道?做阻力,到城里风沙也小了些。
可?那城外呢?一时不免是担心起来,“真是要命了,霍三娘也不知在乡下怎么样了?但?凡她?聪明一些,晓得躲进那地窖里,能挨过几日。若是傻傻在屋子里,怕早就遭了秧。”
一面说着,看?朝白亦初,“可?要叫人去瞧一瞧?”
白亦初想着,城里的沙子都这样厚,外头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呢!“我去瞧吧,兴许明儿一早就来回来。”
她?去周梨放心,可?问题是谁知道?翰林院明日要不要叫他们去?便道?:“罢了,请韩先?生?走一趟吧。”
“不必,这风沙还有?没有?第?二波不说,就眼下这光景,多少人家里都遭了,挂个病假没哪个怀疑。”他打定了主意,当下去同顾少凌和挈炆说了,自己带了些干粮,就出城去了。
他走了周梨才想起,请个鬼的病假啊?那出城不得叫人瞧见?但?这会儿也追不回来人了,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明日翰林院没开。
很快入了夜,周梨抬首望着天空那黄橙橙的月亮,只觉得仿若是白日里的太阳一样,看?起来怪怪的。
苏娘子她?们这种有?些年纪和阅历的,只叫这橙黄色的月亮吓得不轻,神神叨叨的忙和王媳妇她?们几个在院子里设了香案供月亮菩萨。
但?这天有?异象,供菩萨能有?什么用处呢?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周梨想大抵是她?没同阿叶一般,叫她?娘喊去拜了菩萨,导致她?一个晚上翻来覆去都没怎么睡好。
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直至第?二天一早白亦初果然如约回来,周梨才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她?这会儿也顾不得那霍三娘在乡里是死是活了,只摘了白亦初的面巾头巾上下检查,“你没事吧?”
白亦初一宿没有?睡,若是平常还好,却因满路都是沙尘,一脚踩下去又用费劲拔出来,导致他现在也是满脸的疲倦,“没什么,就是有?些累,歇会儿就好。”
周梨听了才放心,“那霍三娘呢?”
“她?好着,早晓得我就不跑这一趟了,不枉然是将军府里出来的,发现沙尘不对劲,不但?自己躲好了,还叫附近的人家都早早搬了床板柜子将门?窗堵住。”就是几户人家运气不好,叫吹了屋顶,但?也因为及时躲到地窖里去,没闹出性命来。
周梨对于霍三娘,一直都抱着一种不敢相信的态度,所以现在听到白亦初这样夸霍三娘,心里对她?不免是有?了些改观:“这样说来,她?倒是个仗义?的。只巴不得乡里人家,都这样作安排,我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虽外面的人和自己无亲无故,可?若真死在这天灾下面,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自然也会跟着伤心难过。
这比不得那年在芦州时候遭逢大灾,那时候自己也在逃难中,自然就只能顾着自己,操不了许多心。
可?现在不一样,自己安得广厦,那些贫穷人家却身?无一片可?遮风躲雨的瓦片。
如此一来,心境也就自然不同的。
一面只催促白亦初去睡觉。
她?这守在厅里,时不时地叫人出去探消息。
衙门?这个时候门?像是锁死了一样,直至中午才开了个缝隙出来,传出些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