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杳只得点头。
她知道温初云今日存了什么心思,但她明知如此,却还是依照对方的设计绣了百寿图。
原因无他,她不愿改动太多,以免破坏原本梦境应发生的事。
如此,她也好一一对应去验证那些人的反应究竟与梦中一不一样。
小暑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的百寿绣图。
温家嫡女曾在江南久居,江南盛产丝绸,当地绣娘的绣艺也是其余地界难与之比拟的。
绣图一出,便引得四座惊艳。
周围好几座贵女都围上前欣赏起来,白大娘子率先夸赞道:“温三小姐的绣工的确在上京城内都堪称一绝。”
温雪杳浅笑谦声道:“小女母亲家乡那边,几乎是家家养蚕,户户刺绣,是以便学来一二,但也称不上‘一绝’,白大娘子谬赞了。”
说着,在众人期待的视线下,温初云又让身旁的丫环将自己那份也一并掀开。
匣子甫一打开,众人的视线便齐齐聚在了她那处。
竟也是一副百寿图!
温雪杳的百寿图绣工的确出色,旁人难比,但温初云的竟不算逊色太多,尤其是她百寿绣图中的百个寿字各有千秋。
红缎为地,平金绣的针法也不甚显眼。但正是如此,反突出了那百个寿字。字中楷、行、草、隶无一不精,有的笔力遒劲,勾如露峰。有的圆润俏皮,点似仙桃。
这一对比,乍看之下,倒显得温雪杳整面均由小纂打底的绣图过于寡淡了些。
而一旁的人不过是看个热闹,又怎会细看?不过都是随意瞟一眼,便开始跟风图热闹、七嘴八舌评论了起来。
温初云视线落在两人的绣图上,像是先前未曾注意到般,露出惊呼,“姐姐,你怎么也绣的百寿图不是说你不擅长书法,要绣观音贺寿图么”
此话一出,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众人纷纷猜想,或是温家嫡女想趁此机会压庶妹一头,便在得知对方选择绣百寿图后,特意效仿,想着能靠绣艺碾压,却未曾想竟技不如人,也没有庶妹的别出心裁。
温雪杳不必看,都能察觉到周围人意味深长的打量,更甚她几乎能听到有人的唏嘘声。
早在温初云引她应下送百寿图时,她就料到或有这么一刻,所以她对预料之内的事并没有产生任何波澜,面上依旧淡淡。
只微垂了眸,让众人看出她在想什么。
听着耳边贵女们的夸赞,温初云脸上的笑意终于拨开云雾,绽放出来。
但她还要顾着温雪杳的脸面,方能显示她的端庄与气度。
温初云纤细的指拨了拨两鬓的发丝,心道她温雪杳不过如此。面上却显露出愧疚与惶恐,仿佛胜过温雪杳是一件令她十分害怕的事。
见温雪杳沉默,心中暗自得意,她便是早拿捏了对方的性子,知她在大庭广众下怯生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才敢明目张胆整这么一出。
温初云像做错事一般,唤了声“姐姐”,那模样仿若下一秒便会落下泪来。
实际上,温初云对温雪杳的了解倒也没错,她的确是在众人面前十分胆怯的性子。她不喜欢辩驳,也很难应对这样的社交场合,面上淡然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多。
所以,天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接下来这番话。
“妹妹当真不知我要绣百寿图么?又究竟是谁说要绣观音贺寿图的?”
她攥紧的手指都在发颤,支撑她说出这一切的原因无非是想推翻那个在今日一步步被印证的,可怖的梦罢了。
比起她害怕在众人面前发声解释,她更怕那梦境逐渐成了真。
她要打破那梦!
温初云一瞬诧异,紧接着,她即刻反应过来,调整好情绪,咬着下唇道:“是妹妹的错。”
温雪杳愣神半晌,若对方辩驳倒也罢了,偏是这样委屈的认错,这可让她如何再纠错?
偏在这时,温初云身后的丫环像是再也看不下去般,红着眼道:“三小姐平日在相府欺负我家小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在外头这般?明明我家小姐已经处处忍让了。”
小暑快人快语,哪听得那丫环颠倒是非,当即道:“我家小姐在府里何时欺负你家小姐了?况且今日之事究竟如何,难道你们主仆二人不清楚么?”
“你是三小姐贴身丫环,自然为她说话!”她视线一晃,落在几人身后的笔挺站立的那道修长身影上,“此事,你可敢让旁人出来作证?”
小暑率先说出那句“有何不敢”。
温雪杳则视线平静看向元烨。
果不其然,温初云身后的丫环长臂一伸,指向元烨,“那日小姐们商量绣样时他也在,你便让他说,真相究竟如何?”
闻言,众人的视线随着那丫环所指,纷纷看向几人身后沉默的少年。
少年模样俊秀端正,稍加联想,就能猜到他的身份。
一时间,看向温雪杳的目光更加微妙起来。
那马奴可是温雪杳的人,可现在连温初云身边的丫环都敢叫他出来指证,想必这件事当真是如温初云所说的那样了。
若非如此,她断然不敢冒这个险。
听到这里,白大娘子心中也有了决断。大庭广众下,各人心知肚明也就罢了,但到底要给相府嫡女留些脸面。
于是她打着圆场道:“这两份百寿图我都很喜欢,不是有句话么,好事成双,若非你姐妹二人都绣了百寿图,我今日也难凑成这‘双’了。”
大家心底有了答案,故而面面相觑,笑着应和。
一系列反应便是想将此事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