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朝廷武侠(夺玉)25(1 / 2)

秋日夜色下的皇宫,檐角点起的宫灯渲染开层层重影,似是剪纸落影,偌大的朱墙明瓦铸就而成的皇宫便成了无处可逃的囚笼。

殿中的香炉不知何时撤下了,江慕寒立于窗边,望着菱花窗外萧索的梧桐树,听了自己兄长的所求后,陷入了沉默。

长乐自然也是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逾越了,可小姐的眼睛他已不愿再拖下去了。

“我此去西岭少则数月,多则半年有余,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嫂嫂。”

陷于光影中的江慕寒黑眸微敛,唇角无声地扬起了几分,指尖轻巧地拨弄了两下轩窗旁摆着的文竹。

然而转过身时,他苍白秾丽的脸上却多了万般真切的担忧之色,眸光落在眼前长身玉立的兄长身上,“阿兄,并非我不愿出手照拂嫂嫂几分,而是西岭乃魔教和箜篌门所处的地界,鱼龙混杂,我担心”

剩下的话,便是江慕寒不说,江念远也是清楚的。

无非是担心兄长受伤这类的言语。

越是清楚江慕寒对自己这位兄长的担忧,江念远心底的愧疚便愈发像深潭一般,几乎将他淹没。

“若是阿兄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派遣宫廷的暗卫与你随行。”江慕寒垂眸看着翠绿色的文竹细叶扫过自己苍白的指尖。

“阿元,不必如此。”还未等江慕寒开口再说些什么,长乐已是拒绝了这个提议,“此行路途遥远,更何况箜篌门地处山间,若是人多了,只怕会平白招眼,反倒不便于行动了。”

殿内静谧了许久。

最终,江慕寒长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牌子,放到了长乐的手心中,“这是锦衣卫前往各地搜证通行所用的象牙腰牌,阿兄若是用此物通行想必一路上要顺畅不少。”

已经换上了玄衣劲装的长乐垂眸看了眼手中的牙牌,思量了许久还是收下了,系于腰间。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长乐蓦地轻声道:“你嫂嫂自从目不能视后,极易多思阿兄怕走后,她胡思乱想担忧伤了身,不必与她说我去的是西岭。”

说着,长乐顿了顿,继续道:“你与我身形肖似,若是她起了疑心说为何这般久不曾见我,还需得麻烦阿元你扮作为兄哄哄她。”

江慕寒眸光微闪,又很快遁于平静,不曾立刻开口应下。

长乐捉住了江慕寒微凉的手,这兄弟二人的手一相碰,他才惊觉自己弟弟的手竟这般冷。

想来前些年遭了不少罪,只怕是身子骨也不好。

长乐是清楚皇宫里的太监皆为阉人,江慕寒自然也不会例外。

思及与自己血浓于水的胞弟在那等天真烂漫的年纪受如此大的打击,长乐又是心中一痛。

“阿兄知晓这个请求不讲道理,许会让你为难”

江慕寒垂首看着行动时长乐腕间滑出来的一条红绳,上面穿着一颗紫檀木珠子,歪歪扭扭地刻了一个乐字。

刻得纹路其实不深,看得出来力道不大,镌刻的刀工也十分稚嫩,想来就是时南絮亲手做的。

他蓦地开口应下了,温声细语道:“阿兄且放心前去,我定会好好照拂嫂嫂的。”

“今夜阿兄便要动身启程了吗?”江慕寒缓缓地收回手,别开了落在江念远腕间红绳上的目光。

长乐微微颔首。

江慕寒从四喜手中接过了一个锦布包袱,递给了自己面前的兄长,“我已经吩咐下去,为阿兄备好了马,这里是些银两和伤药,阿兄务必小心。”

锦布包袱上还放着一副修缮好了的银纹面具,正是那夜他夜探皇宫,被江慕寒亲手打落的面具。

长乐没有伸手接过来,他已经托付阿弟照顾着小姐,若是还受这些,实在是有些受不起。

在长乐正要开口推拒这些时,江慕寒已是发觉先他一步神色落寞地说道:“难道连阿兄都嫌阉党的物什不干净吗?”

长乐的剑眉倏地紧蹙,一抬手就接过了他手中的包袱,“胡说些什么,兄长怎会嫌弃你。”

临踏出殿门前,长乐最终还是忍不住轻声嘱咐了一句。

“阿元,坊间那些无知之人的流言蜚语无需在意,阿兄永远在你身后。”

是江家天真烂漫,素来喜欢率真坦言的小公子。

已是背对着江念远而立的江慕寒微微仰首,深不见底的黑眸倒映出窗外寒冷的月影。

满月高悬于空,却冷得厉害,素月清辉无温。

听闻身后兄长如此情真意切的言语,江慕寒蓦地抿唇轻浅地笑了笑,轻声道:“谢过阿兄,阿元清楚的。”

可不正是因为清楚阿兄对自己,是当真有亲情所在,愧疚着,多年来一直寻觅念想着他,自己才未曾想过要伤兄长性命吗?

只是,万望兄长能够被藏久些,莫要叨扰了他。

更何况,真正该死的,是当年谋害了江家上下数十口人性命的幕后黑手。

至于兄弟二人截然不同的境遇,只能说是命运弄人。

可是,孤身在这宫墙中冷了十余年了,江慕寒想,他也是想尝尝被人暖着的滋味。

哪怕是能有半分,也足矣。

当年那莹白耳后的红痣,和那一丸药,已是在自己心尖烙上了滚烫发红的朱砂印了,多年来的梦魇哪有这般容易抹除呢。

思及方才阿兄所说的话,江慕寒不由得弯起了殷红的唇角,那眉目含情笑着的模样,连带着眼尾的胭脂记都红艳了几分。

这可是阿兄亲口教导自己的,可以扮作他哄哄嫂嫂。

也不枉他这几个月来一直仔细端详着兄长的行事姿态和步履声线了,连殿中的香炉和多年来焚烧的冷香都撤了。

待到长乐走了半个时辰有余,身着暗纹玄衣的暗卫悄无声息地落下跪在了座上悠然饮茶的人面前,垂首递上了一个玉瓷瓶。

“督主,秘阁中的药取来了。”

瓶身小巧,是冰碎纹样式的,便是在宫中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江慕寒接过玉瓷瓶,如玉雕琢的手指捏着在耳畔晃了晃,手背是淡青色的脉络,如同釉彩上的青纹。

耳畔是瓶中清露晃过的声响。

江慕寒用指尖敲了敲瓶身,忽而笑道:“这便是今年西岭进贡而来的棠花清露吗?”

南崖有棠花,十年取一露,辅以各色稀世珍品之药,凝为几滴棠花清露。

跪在地上的暗卫有些不明白为何督主今日心情如此之好,但想来如实禀报定是不会错的,“回督主,是去年春月进贡而来的,督主吩咐前些月已经传达给点朱门,如今不少江湖势力都前往西岭一探究竟。”

如实禀报完后,暗卫就低下头,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双锦云履。

督主这双纤尘不染的鞋履,不知是踏过了多少人的尸首,才能走到今日的高位。

许多人便是连远远瞧上一眼,都不敢的。

也不知督主将江湖势力都送往西岭是要作甚,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着人调查当年早就覆灭了的江家之事,前些年孤剑山庄灭门了,暗卫们便又多了个任务。

暗卫本以为督主还会多询问几分江湖情报,却没想到听着督主温柔地问道:“如今城中时兴的凤冠霞帔样式是什么样的?你说本督主在城东北角的宅邸用作婚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