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时南絮甚至感觉长乐此时此刻的心情很好,可以说是和被捉弄后的恼怒心情没有半点关系了。
一对小泥人被长乐仔细地搁置在窗台上,好让它快些晾干。
他还去打湿了帕子,为时南絮擦干净沾了陶土的手。
时南絮这才发现,自从自己有了长乐当影卫,似乎已经很久没见到自己的侍女酥云了。
这些琐碎之事,都被长乐给代劳了。
在临睡前,时南絮还是有些不放心地从木盒子里翻出了平日里时渊会让她备好的伤药,送到了长乐怀中,垂眸细声地说道:“庄子里的影卫似乎会去出影卫长派发的任务,若是长乐也要去不小心受了伤的话,就用这些药罢。”
长乐眉眼低垂,看到了她握着几个小瓷瓶的手,白皙柔嫩连薄茧都不曾有,似是天然而成的白玉一般。
他本不愿收,但见时南絮坚持要他收下,这才接过来,然后低声说了句,“属下听命多谢小姐挂怀。”
第二日清晨,原本摆在窗台上的一对小泥人便不见了踪影。
时南絮看到空空如也窗台,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
果然是个半大的少年,再装出冷冰冰的影卫模样,也掩饰不了对那个泥人的在意。
这一大早就不见了,可见是早就被他收好了。
时南絮感觉被调回到自己身边的酥云有些怪怪的,但却看不出究竟是何处怪异了。
因为之前的时候,酥云虽然也不会跟着她胡来折腾,但偶尔也会逗她笑,哪里像是现在这样的,虽是带笑的纯净模样,却总让人觉得有些空洞。
后来记得一年的冬日里,有一回酥云站在院中枯了的桃树下,浅碧色的衣裙落上了几片剔透的雪花,但他却不曾理会,只是仰首望着空空如也的枝杈间门。
傍晚间门,在房中看话本子看累了的时南絮出来走动,穿过回廊瞧着她在那伫立了许久,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便轻声唤了他一句,“酥云你在看什么?”
听闻有人在叫他,酥云回首。
艳若桃李的眉眼衬着那一树荒芜,纤长的眼睫尖落了雪,眼睫下的眸子黑而沉,瞧不真切,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寒冷。
明明是正值桃李之年的女子,却荒芜得如她身后的枯树一般,了无生机。
他看见乌黑眸子透亮澄澈的少女朝他招手时,古井无波的神情似是起了一丝涟漪。
“酥云”隔着一条回廊,躬身行了个礼,“小姐,酥云在看雪。”
她忽而没头没脑地添了句,“这桃树怕是死了。”
“快来!”时南絮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然后顺势就牵住了酥云的手,带着她往竹梅苑走,“寒日里到处都是雪,看久了还头晕,我带你去看看别的。”
回廊间门的扶手也是落了点细雪,白得纯净,映衬着廊中悬挂的红木宫灯,于是雪光便透亮了起来。
酥云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少女身后,他比少女要高挑些,不必迈太大的步子也能跟上她,只是他的目光落在了时南絮牵着自己紧紧不放的手上。
在教中,可从未有过人,能够如此胆大包天地牵着他往前走,还喋喋不休地说些话。
毕竟,那些人见识过他杀人的手段如何不像人后,都怕得很,连直视他都在发抖。
说是时南絮牵着他,倒不如说只是轻轻勾着他的几根手指。
少女穿得多,前不久还揣着个手炉,所以指尖触到的柔嫩手心,是温温的感觉。
“酥云”抑或是墨瑾,眼睫微敛,眸中盛满灯火,像是红而艳丽的玉石,却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终于行至竹梅苑了,时南絮伸出纤长的手指,指向院中开得正欢的玉蝶梅,含笑问他,“你瞧,这梅花映着雪,是不是比那光秃秃的树枝落雪好看多了?”
枝头殷红点白,着实艳丽的很,少女带笑的眉眼较那梅花还要艳上几分,宛如化开在梅树枝头的雪,分外好看而脆弱。
酥云望着这满苑梅花盛景,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
开春之际,酥云被派出剑庄去做任务了,说是北边邻近京城的梁城出了些什么事,要他前去查看而后传信回来。
时南絮担心她一个姑娘路上不安全,闹着自己爹时渊,软磨硬泡了许久,才闹得他答应自己下山跟着去梁城看看。
随行的影卫足足有十五个,但都听命于长乐。
戴着白绸帷帽的窈窕女子踏过一条昏暗的巷子,被一个穿着贵气的纨绔子弟领着自家侍从给拦住了,他伸手就想要挑酥云戴着的帏帽,被酥云往后闪了下躲开了。
这家伙显然是已经跟随了酥云许久。
“瞧着姑娘身形窈窕,想来样貌必然不俗,姑娘不如入了我李府做姨娘,好日夜欢好啊。”
眼见着言语愈发不堪入耳,愈发荒唐起来。
但酥云却只是静静地伶立在他面前,漠然无半分温度的目光落在他的腿间门,想着该如何用梅花镖一寸一寸割下皮肉,再撒上令人皮肉溃烂的毒,看着这渣滓是先流血身亡还是毒发身亡。
或许在他死前,还可以让他品品他自己的玩意儿是何等滋味,再将其聒噪不堪的舌头给取出来。
至于他身后替他为非作歹的侍从,一并杀了便是。
不曾言语半个字的酥云垂眸。
白如葱根的纤长手指,已经轻巧无声地搭在了袖间门的梅花镖上。
但他另一只如玉雕琢出来的手,却极其撩人心弦地挑开了自己眼前的帷幔,噙着浅淡纯净的笑意,看着眼前的纨绔子弟。
眼见这家伙的眼神愈发垂涎令人作呕起来,酥云眸中的笑意就愈发深了。
就在梅花镖即将离开袖中之时,一道温柔却干脆的嗓音打断了这一触即发的血腥杀局。
“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