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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捏着的墨玉棋子,无声滑落,砸在了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偌大的宫殿因为惜茗这句话,骤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惜茗,莫要胡言乱语!”愠香反应极快,只当是惜茗年纪小,在公主面前乱开玩笑吓人,张口就想要喝止她。
晨间,折韵出凤梧宫的时候,还同她们念叨着要早些回来,同公主下棋。
棋子落地的声音,像是唤回了时南絮刚刚恍惚而飘远了无所着落的思绪,她垂首看向抱着自己双腿哭诉的惜茗。
生性欢脱爱笑的惜茗,此刻脸上却是泪痕交错,神情哀痛,显然不似作伪。
“你是说折韵,没了?”时南絮怔然地看着惜茗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定定地询问惜茗,说话时的声音都有些空。
怎么可能呢?早些时候,折韵还好好的,精气神十足地说天这么冷,要早些赶回来同她们凑在一起好取暖。
惜茗噙着泪胡乱地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形容有些不好看,怕吓到时南絮,又抬起手用袖子随意地擦去了脸上的泪珠。
“还是梨园的洒扫宫女瞧见的,便赶来我们这报信。”
时南絮迅速起身,抬腿就要往殿外走去,“你们随本宫去看看!”
还跪在地上的惜茗赶忙爬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时南絮的身后。
“殿下!殿下!”愠香不忘取了架子上的银鼠貂绒里大氅和手炉,一路追了上去给时南絮穿戴好。
时南絮走得急,风刮在脸上有些疼,但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步履匆忙地就领着众人到了梨园的锦鲤池附近。
还未靠近锦鲤池,就远远地能瞧见周边有不少宫仆围着看,瞧了之后又唏嘘着远离了,继续在忙活自己手头的事情。
人群乌泱泱的,嘈杂得让人耳朵生疼。
时南絮觉得额头被这些宫人吵闹得有些不适,而且本就心气不顺,眉头紧蹙着往众人围堵着的正中央走去。
宫人们见到宫中最受宠的安柔公主来了,忙跪拜行礼,时南絮无暇理会他们,只是随意摆了摆手。
得了准允的宫仆们四下散开,没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人群散去后,这本就偏僻的梨园在冬日里显得愈发凋敝凄寒。
几乎不用走近了,时南絮就能够辨别出躺在雪地上的是谁。
靛青色的棉袍宫装和腰间佩戴着的宫牌,就已经表明了这是凤梧宫里的人。
再加上和折韵朝夕相处,她再清楚不过折韵喜好雕刻小玩意儿,所以宫牌上还挂着个折韵雕刻出来的小狮子。
只一眼,就可以确认是折韵了。
眼前白茫茫的雪刺得时南絮觉得眼前有些恍惚发晕,腿下都在发软,但她定了定心神,不顾愠香的阻拦,由惜茗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到了折韵的身边。
折韵生得好看,平日里时南絮端详着她的模样时总忍不住打趣她,说她这般明艳娇俏的模样,便是当人小官之家的夫人也是好的。
然而,行事总是风风火火的折韵,就这样干干净净地躺在这白茫茫一片中去了。
眉睫落满了雪花,霜白一片。
许是泡在池子里泡久了,原本鲜活莹润的脸泡得有些肿胀灰白,总归是不太好看的。
哪里能够看得出活着时的标致模样。
惜茗轻轻按住了时南絮想要蹲下仔细瞧瞧折韵的动作。
但时南絮只是将手从惜茗臂弯中抽出了,然后缓慢地蹲下来,松开了暖融融的手炉,将手指贴在了折韵的颈侧和鼻下。
如惜茗报信时所言,已是无了声息。
赶过来的愠香和忆画眼眶一瞬间便红了,却不敢在时南絮面前哭出来,怕牵扯出殿下悲痛的心绪。
做完这些之后,时南絮将手搭在惜茗的手臂上,几乎将身的力气都靠在了她身上才能够勉强起身站稳。
一晃神,时南絮险些站不住就要往后仰倒,手中的暖炉都差点打翻在雪地中。
“自本宫的库房中拨取五十两银子好生安葬了折韵,再拨一百两送到折韵家中。”时南絮只觉得胸中郁气愈发不顺,堵得慌,但还是仔细吩咐好。
“本宫记得折韵家在城郊外,只有一个寡居了的母亲,你们寻常时日记得多照拂些,最好是寻好雇上几个人照顾着。若是她的母亲问起来,你们只管说折韵在宫中过得好,很得本宫看重”
交代完这些,时南絮长叹了句:“折韵易折,徒留香韵!”
幽幽一声长叹被朔风吹散,她心气一松,倒入了惜茗的怀中,竟是昏了过去。
苏醒后的时南絮发觉额上似乎是多了什么东西,伸手去摸索,摸到了一手柔软的兔毛。
不知是何人在她昏睡时给她戴上的兔绒嵌松石抹额,殿中的银骨炭烧得足,暖和得很,似乎还有佩兰的清苦药香。
但她最近没有发作咳疾,按理讲是用不着熏佩兰香的,而宫中会用此香的时南絮知晓的,似乎就只有萧北尘了。
难道是萧北尘来过?
时南絮知晓自己有气血虚的毛病,一双足整年里都热不起来。
外间的愠香听到了寝殿中的动静,忙放下手中的药炉子就拨开珠帘进来了。
即使愠香掩饰得很好,但是那憔悴了不少的脸色和通红的眼眶还是掩盖不了去的。
时南絮的目光从愠香的眼下移开了,问了句:“方才可是来过什么人?”
她悉心地扶着时南絮坐起来,一边说道:“殿下昏睡着了有所不知,陛下才下了早朝,就听闻殿下晕过去的消息,发了好大一通火,领着三位皇子殿下便来了。”
“大殿下同五殿下挂念公主,还想要留下来,被晏太医给轰出去了。”说起这个时,愠香脸上多了点笑意,似乎是想用这个话头逗乐时南絮。
时南絮自然知晓愠香说这个的目的,没什么血色的唇轻抿,抿出了一个柔和的笑。
只是
时南絮蓦地回想起刚才愠香说的话,犹疑地问道:“愠香你方才说,五皇兄也来过了?”
愠香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