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龟立马跟着沉下去。
入海口处的水流并不平静,越靠近河道淤泥越多,咸淡水交织,海水混浊。海珠落到海底踩了一脚立马上浮,泥多沙石少,脚踩下去容易陷进去。
一群淡白色的虾米从她手边游过,海珠立马拿起竹篮舀起水流,逆着水流一路游,她还要不时往头顶看一眼,防着有人潜下来了。
头顶乱蹬的腿脚像一条条粗壮的海蛇,海珠暼一眼赶忙挪开目光,见竹篮里的虾米有一些逃跑了,她改变方向游向渔船。
老龟看她一眼,没跟上去,它追逐着虾群游走,一口就是两三条虾,壳薄肉嫩,嚼两下就下肚了。
小虾米在海底看着是淡白色,出了水在明亮的太阳下呈现的是乌青色,虾壳薄得能看清壳下的虾肉和一星虾黄。海珠捏起一只虾比了下,有她两个指节长,不算小。
她把篮子底的虾米倒船板上,捋了下头发又带着筐下潜。
有人靠近她的船,刚想伸贼手,一旁的人咳了下,“不想挨板子就规矩点,她是韩提督的义女。”
生了贼心的妇人顿了下,缩回手说:“我就是想看看,她捞起来的虾好像比我捞的虾个头大。”
没人搭理她,瞎了心了,这时候敢撑着船出海的那就不是寻常人,动土动到太岁头上,嫌日子过得太顺遂了。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捞虾,水面下密密麻麻的都是腿,虾群被惊扰,它们沉到水下往上游的河里跑。海珠很难看清它们的踪迹,索性当个吃白食的,她跟着老龟游走,它吞食小虾的时候,她就拿着竹篮网一兜。
周围的虾少了,老龟换个地方寻找猎物。
海珠继续厚着脸皮跟着,她脱了短衫盖在篮子上,这下不怕小虾逃跑了。等老龟找到目标,她掀开短衫如法炮制。
如此反复五六次,她再跟上,老龟掉头撞她。
“呦,不是我给你开海胆的时候了?”海珠摸了下腿,给她撞的还挺疼,她骂它忘恩负义,“我帮你赶走了鲨鱼救了你的命,还帮你赶走情敌,今天就跟你抢了点食就撞我?”
她才不惯着它,又不是养大爷,她浮出水面倒了筐底活蹦乱跳的小虾米,又潜下海跟在老龟后面捕虾。
老龟最开始还恼火,试图甩开她,最后被折腾疲了,老老实实做个领路龟,甚至吃了两嘴后会乖乖让开地方方便她拎着篮子乱甩。
海珠满意了,她嘀嘀咕咕又夸了老龟一通,她从中找到了乐趣,啃老龟啃的得劲,直到它吃过瘾了不肯动了,她才罢手。
逮虾的人又换了一波,海珠撑船离开时他们看着她,今天逮虾的人里就她收获最丰,虾子铺在船底都盖住了船板。
老龟悠闲的跟着船游走,海珠蹲船尾拧头发上的水,看着它问:“你不回岛上啊?要跟我回去?那我还要回去推木板车来拉你。”
到了码头,她停船到海湾,船锚刚抛下去,船底被老龟撞得咚咚响。
“海珠你逮的虾子挺多啊。”杜小五踩着船头往船上看,“这得吃到啥时候?分我一点。”
“等晒干了我给你拿一包,你拿回去煮汤。”海珠下了船头踩进水里,抬着老龟往船上推,“小五哥你给我搭把手,老龟挺重的。”
两人一托一拉抬着老龟放到船头,海珠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余光瞟见老龟一头栽进船舱里,虾壳被砸破,发出让人牙根痒的脆响,它还张开大嘴像拱土似的大口吞食小虾。
“快快快快——”杜小五手忙脚乱地拽着龟脖子,跟海珠又推拽着把这心眼子多的老东西推下船,“啪”的一声,溅起的浪花砸了两人一脸。
老龟入了水立马沉底,半刻不耽误,速度极快地逃之夭夭。
海珠攥紧了拳头,拢起被砸成虾泥的小虾丢进海里,她气闷地拢起其他完好的虾装进筐里,见杜小五蹲在船头笑,她也绷不住笑出声。
“这是我见过的最机灵的海龟。”杜小五说。
“活得久了心眼子也多,只占便宜不吃亏。”海珠摇头,她不知道其他的海龟是不是也这样。
虾米装了满满一篮子还没装完,杜小五给她找了个麻布兜子,提醒说:“船不能放码头过夜啊,你得找人抬走。”
“我晓得,我三叔下午还过来撑船在海边撒几网鱼,到时候他找人抬船。”海珠背着布兜,挎着篮子下船,说:“小五哥,我先回去了啊。”
“好。”
她回家了把虾米倒盆子里,让冬珠和风平舀清水洗干净,“洗净了倒锅里煮熟,然后捞出来铺席子上晒着,我换身衣裳还得出去一趟。”
盆子里的水晒了半天是温热的,海珠舀水冲了冲头发,换身干衣裳披着湿发出门。她先去找沈淮,让他给沈遂拿几身换洗衣裳。
他进去一趟拎了两个大包袱出来。
海珠往院子里瞅,说:“你爹娘是怎么想的?让不让他回来?”他收拾这么多东西出来,当家主母指定是知道的,也是默许的。
“快二十岁的人了还玩离家出走这套,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不用搭理他,他早晚会回来的。”沈淮不看好沈遂的行为,他人在岛上,家里的相看也没停,能推了上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海珠拿着包袱走了,她撑船给沈遂送去,说:“你上岸了你爹估计也不会抓你回去,他要面子。”
沈遂清点包袱里的东西,闷声说:“我只是表明我的态度和决心。”
“那好吧,你继续在岛上住着,我做了好吃的就给你送点过来。”海珠撑船离开。
船走了,老龟从海里露面了,它慢吞吞爬上沙滩晒太阳。
……
煮熟的虾米晒了半天就七成干了,搓去脱落的虾皮,虾肉拢起来装进罐子里,饿了就能抓一把吃,嚼得满口香。
当天晚上冬珠睡了,海珠翻出枕头下压的食方,这本食单快被她们姐妹俩翻烂了。
隔天上午,冬珠和风平带着贝娘出门去街上摆摊卖烙饼,海珠要去菜地拔葱。她一走家里就只剩齐二叔了,她走到半途转回来要推他一起出门。
“我不去,你自己去。”齐二叔攥着一把干虾,说:“我在家等一只猫。”
海珠看他挺有兴致的,便锁了门离开。
她去菜地捡着老葱叶掐,葱叶越老味越浓,也经得起水煮油炸。
“等到猫了吗?”她拎了半筐葱叶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