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鸾嵩将茶盏递给她:“他们最近很是猖狂,丝毫都不避讳,光天化日堂而皇之地收银子卖题,我让五月去找了个读书人去买,回头我们看看究竟是不是你出的题。”
沈确默默点头,纤长的手指捏住茶盏,一片细嫩的绿叶被滚水冲泡,慢慢在盏中舒展身体,像一叶小舟漂于水上,茶汤逐渐变绿。
“人都来了吗?”
隔壁的人得意地叫嚣着,“排队排队,一个一个来,都把银子准备好。”
“您这题目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绝对保真,这可是负责此次科举的张侍郎张大人给的题。”
隔壁的对话传入耳中,沈确的手捏起拳头。
李鸾嵩看她一眼,笑道:“别紧张,应该不会是张成儒。”
沈确不好意思地笑笑,放松了身姿。
“这科举试题怎么可能外传呢?就算是那张大人为了敛财,可是他竟连自己的仕途都不要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什么叫官场,啊,这里头的门道多着呢。”
那卖题人索性敞开了说:“实话告诉你们吧,今儿名额有限,有质疑的您请离开,慢走不送,但是这题我们保证是真的,至于张大人为什么敢,我不怕告诉你们,张大人背后可是有大人物的。大人物,懂不懂,捅了天的大人物,你们自己去想吧。”
沈确一愣,指了指自己,用口型问李鸾嵩:“他说的是我?”
李鸾嵩忍着笑点点头。
沈确:……好好奇啊,真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隔壁的质疑声渐弱,紧接着便是脚步声和那卖题人的声音:“好嘞,一百两银,您拿好。”
沈确捂嘴:“这么贵?”
李鸾嵩撇撇嘴。
然,隔壁那人好像愣了一下,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就听他问:
“您老,干吗来了?”
然后就听到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买题。”
“买题?”那人好似很质疑,“您今年贵庚啊?”
“八十有三了。”
“您也考科举?”
“怎么了,看不起老年人?”
“您说您都这么大岁数了,没那个必要了吧。”
“怎么没必要,吾等读书人视科举为正途也,总比那些买官的来得光明磊落吧。”
卖题人:……你确定你这光明磊落吗?
结果,那老人给了银子,还是将试题带走了。
沈确听得兴致勃勃,抬头想说:“真的有这么大年纪还参加科的?”
李鸾嵩笑道:“八成是个猪脑子。”
正说着,房间的后门被人推开,五月领着一位耄耋老人颤颤巍巍地走进来:
“主子,事情办妥了,就是他去的。”五月好似十分得意。
那老人眼神不大好,眯起眼睛行了个礼,将试题奉上。沈确看到李鸾嵩的脸都绿了。
让那老人先出去,李鸾嵩拍着五月的脑门道:“你上哪找这么个人。”
“不是殿下说要找年岁大的显得迫切吗,这……还不够大?”
李鸾嵩:……教不会你了。
他拿眼剜了一下五月:“赶紧地,把人送走,别磕了碰了。”
五月看了沈确一眼,委屈巴巴地走了。
沈确仔细一看那试题,惊呼:“是真的。”
二人对视,随即沉默。
李鸾嵩帮沈确将所有事情细节回忆了一遍,问题就出在她丢了的那篇文章上。
“一定是他们偷了你的题,然后模仿你的笔迹重新写了一份,妄图栽赃。”李鸾嵩确定。
“可是,他们从哪里偷来的题呢。”沈确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东西都是锁在秘阁里的,寻常人拿不到呀。”
“你也说了,寻常人拿不到,那老二老五是寻常人吗?”李鸾嵩道:“不就是上书房的秘阁吗,连你的文章都能偷,这又有什么难的。”
沈确了然,“殿下不用担心,上次我们已经想好了对策,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鸾嵩道:“我不担心,只是得找到确凿的证据。在此之前,你或许会受些委屈。”
他看他的眼神带着不忍。
沈确说没关系,“这点委屈我受得。”
二人从品茗居走出来的时候,天已黑尽。
月色下,一朵白色的小花随风落在沈确的肩头,李鸾嵩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拂去。
“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走。”李鸾嵩站在那里,眼神里满是笑意。
沈确也不推辞,向他施礼后登上马车。
望着马车消失在夜色里,李鸾嵩满心只有一件事,那幕后之人他一定会帮她找到,绝不让她受太长时间的委屈。
夜幕掩藏之下,两拨跟踪的人鬼鬼祟祟,俨然机警隐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