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个人影豆芽菜一般扶着帽子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考校台奔来。
时公公是李鸾嵩身边的太监,从小一直跟随着他。
“殿下。”时公公跪下磕头道:“宫里来人了,是……是陛下派来斥责殿下的。”
“领了就是。”李鸾嵩毫不在乎,继续盯着兵士们的操练。
“陛下说要您亲自领受。”时公公的头快埋地底下去了。
“嘁,麻烦。”李鸾嵩皱起了五官,无奈地拿起衣裳穿在身上,薄衫之下健硕的肌肉清晰可见。
宫里头的人已至近前,时公公赶紧起身帮自家殿下整理好衣衫,跪下听圣上斥责。
负责斥责的是一位小太监,因知晓这位殿下脾气不好,此刻已然两股战战,哆哆嗦嗦道:
“殿下,这是陛下的意思,小奴先给您磕个头,望殿下一会儿听到什么别……别生气。”
邦邦邦,不等李鸾嵩反应过来,小太监已经磕完了。
礼多人不怪,李鸾嵩不耐道:“快念。”
小太监颤颤巍巍起身,清了清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之有律,家之有训,无规矩不成方圆。皇长子李鸾嵩目无法纪,无故不上朝,此乃……”
小太监顿了一下,偷眼看了一下跪在那里一脸怒不可遏的晋王,生咽了一口唾沫道:
“此乃太不像话。李鸾嵩,你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皇帝老子,谁允许你不上朝,谁同意你不念书,简直无法无天。故,此事没完,命晋王李鸾嵩今日完成治国方略之策论一篇,写不完晋王府的人统统给朕滚蛋。”
小太监念完衣裳已经湿透了,来不及擦汗,便道:“晋王殿下,陛下还说,让您务必参加后日的荷花宴,若是再敢不去,就……就……就禁足,夺兵权,再不让你打仗,然后……然后……日日读书,天天写字,再找个厉害的娘子管着你。“
最后几个字小太监简直念得飞快,念完之后邦邦邦又磕了三个响头,将圣旨往时公公怀里一塞,嘴里喊着“奴才告退”,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日头毒辣,一丝风都没有,考校台上鸦雀无声,静得让人想死。
时公公偷眼看着李鸾嵩,那张俊脸此时黑如墨炭。
“殿下。”他想说些什么劝劝,“陛下实在是爱重殿下,才期盼您文武双,眼下立储迫在眉睫,想来也是对殿下您寄予厚望。”
李鸾嵩不语。
时公公又清了清嗓道:“殿下的确不擅文墨,可是您自小聪慧,又是众多皇子中最像陛下的,想来只要潜心研习,定能一鸣惊人,那个,殿下就……”
“哼。”
时公公的话被一声冷哼打断了,在这炎炎夏日仿佛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时公公竟打了个冷颤。
“他自己都不通文墨,凭什么逼我?”
李鸾嵩嗓音低沉,“说我目无法纪,他是忘了我爷爷是怎么骂他的了。”
时公公:……
这话是我等能听的吗。
抬头望了一眼烈阳,李鸾嵩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道:“五月,让他们再练一炷香就散了。”
五月道是,然后用同情的目光目送殿下往正殿方向去了。
时公公赶紧抱着圣旨跟在后头:“殿下,还有半日,现在写来得及。”
李鸾嵩没说话,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殿下,殿下。”时公公发现他不是去书房的方向,“书房在这边儿。”
“殿下,您不写策论吗?”
“不写。”李鸾嵩不耐烦地挥挥手。
“殿下,您去哪里?”
“困了,睡觉。”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嘴里嘟囔着,“厉害的娘子,赶明儿我自个变成那最厉害的娘子,看谁管谁……”
日头下,时公公一个人抱着圣旨欲哭无泪。
这次真的要卷铺盖走人了吗?这可是他伺候了半辈子的殿下啊,怪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