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患者死亡，有做尸检的么？”</p>
方晓先是点头，随后摇头。</p>
“惊厥后，有做头部CT的么？”</p>
“有，有有。”方晓连声回答，“脑出血！我估计是迟发性脑出血。”</p>
“补钠后惊厥脑出血死亡，可能与渗透压进一步增高导致脑组织脱水萎缩，血管牵拉破例出血而死。而补钠过快，只会导致脱髓鞘或心衰，一般不出现脑出血。”</p>
“大约是这个样子。”</p>
罗浩严肃的说完。</p>
方晓顿时急了，“罗教授，那患者怎么办？”</p>
“我没看见情况啊。”罗浩摊手，“这样吧，你找你们监护室主任，视频会诊。我……我给冯处长打个招呼，算是在医大一的医务处备案了，你看行么？”</p>
“好好好。”</p>
方晓顾不上自己的脸面，焦躁的开始联系icu的主任。</p>
那面并不是很在意，可在方晓不断的恶龙咆哮中很快屈服。</p>
方晓迅速拉了一个群，开始视频会诊。</p>
他对这种会诊模式感觉很陌生，icu的值班医生拿着手机给罗浩看患者的情况，并且汇报了现在的病情。</p>
罗浩大概心里有数，他没啰嗦，好人认识的给小医生讲原理，而是直接给了治疗方案。</p>
十几分钟后，挂断视频会诊。</p>
方晓还不放心，给长南市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打了个电话，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按照罗教授会诊意见来。</p>
出什么事儿，自己负责！</p>
一向油滑的方晓很自然的说出自己负责这类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细微之处的改变。</p>
再三叮嘱后，方晓这才放下手机，走回医生办公室。</p>
罗浩正盘着二黑和孟良人闲聊。</p>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我姐家孩子自己混B站，今年暑假提的要求是去山西晋祠，延庆寺和晋中建国寺，对出国玩一点兴趣没有。”孟良人方正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p>
“出去干嘛，我在国外看见墙上有几个洞，还说呢，这是射钉枪的眼吧，是搞什么装修么？结果他们告诉我，那就是枪眼。前段时间，留子集体回国看病，还记得吧。”</p>
“记得，冯处长虽然神神秘秘的，但院里面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孟良人道，“好多人家里的孩子在国外留学，都急得要命，两口子有一个得去看着。”</p>
“呵呵，那都不可怕。”</p>
“对！”孟良人忽然提高音量，一拍椅子，“罗教授，内分泌科冯主任家孩子在美国变性了。”</p>
“我艹，真的？！”</p>
“真的，冯主任前天要跳楼，被拦住了，我看那意思应该是躁郁症。”孟良人叹了口气，“你说，好好的一个男孩出国留学，回来一姑娘，都特么什么事儿。”</p>
“前天？”</p>
“您在工大搞研究，不知道。我那天写病历，就看见住院老总和患者、患者家属嗖嗖往出跑看热闹。”</p>
“……”</p>
“我也看了一眼，后来打听了下，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孟良人叹了口气，“这又是何苦呢。”</p>
“老马家的大儿子被变性，老马够强了吧，孩子被变性自己都不知道。的确听操蛋，但我还是乐于看见这种事儿的。”罗浩笑了笑，“闹吧，妖魔鬼怪越多越好，六郡良家子越少越好。”</p>
方晓听的有点懵，束手束脚的站着。</p>
“回来了方主任。”罗浩微笑，盘着二黑打招呼。</p>
“罗教授，患者能活吧。”方晓有些忐忑。</p>
他虽然油滑、不着调，但这么多年来还是谨遵本心，最起码的治病救人还是能做到。</p>
“应该没问题。”罗浩笑了笑，“我看患者病情不是很重，脱髓鞘的症状很轻，相应治疗后会很快得到好转。”</p>
“我……我……我……”方晓结结巴巴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p>
“害，你又不懂，没必要自责。”罗浩安慰道。</p>
这是安慰自己呢么？还是兴师问罪？方晓反应了一下，才大概知道罗教授是在安慰自己。</p>
只是这话说得有点像在阴阳自己。</p>
“是真的，类似的情况全国99%的医生都会给钠。老板说，他年轻的时候直接用浓盐配生理盐水，直接给患者推进去。”</p>
“！！！”</p>
“当时微量泵都没有，没法精细。绝大多数的患者都好了，但少数患者会出事。出事怎么办？现有科技、认知下，大家就这水平，还能怎么办。”</p>
“……”方晓无语。</p>
“回去查查书，以后碰倒后尽量精细一点就是，没必要想太多。”罗浩的笑容富有亲和力。</p>
方晓想了想，历史的局限性放在自己身上似乎有点大，但也能说得通。</p>
不对，换着是重症的，自己就是找个借口和小罗教授多亲多近，怎么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p>
方晓瞬间从那种愧疚心里中挣脱出来。</p>
罗浩看见方晓的神色转变，心里一乐，方晓这人的确有点意思。</p>
“罗教授，好，我回去一定好好学，到时候我把学习笔记发给您，您帮我指导一下。”</p>
得，顺杆爬上来了。</p>
但罗浩不在意方晓说什么，患者没事就行。</p>
“行，到时候我看你学习笔记。”罗浩微笑，“患者的事儿不用在意。对了，晚上吃饭了么？”</p>
“没……”方晓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p>
“走，出去吃口打卤面。省城不比东莲，要是在东莲，我请你吃烤肉，萉垟老店。丁老板都是去长南进的肉，新鲜的很。”</p>
罗浩笑呵呵的絮叨着。</p>
“老孟，吃了么？”</p>
“没呢。”</p>
“走，换衣服一起吃口。”罗浩想了想，“手术记录明天早晨提醒我写。”</p>
“好咧。”</p>
三人换衣服下楼。</p>
已经深秋时分，室外微凉。</p>
“罗教授，您在协和的时候都吃什么？”方晓有意讨好，随便找了一个话题。</p>
“哈，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得分跟谁。钱主任喜欢吃，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吃过很多驻京办。”</p>
“？？？”方晓一怔，驻京办？这种冷僻的词汇很多年都没听人提起过了。</p>
“方主任不知道？”</p>
“知道一点，但没吃过。”</p>
“那有时间一定要试一试。”罗浩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头讲解，“南河驻京办，他家有点小贵，但菜品质量是在线的，在他家一定要点碗胡辣汤，还有羊肉烩面，感兴趣还可以试一下他们家的开封名菜，鲤鱼焙面。”</p>
“我对吃不是很感兴趣，但鲤鱼焙面的味儿喷香，现在说起来还流口水。”</p>
“别说，虽然我没吃过，但光是听您这么说我就开始流口水了。”方晓凑趣，“还有么？”</p>
罗浩微微一笑，方晓捧哏的自觉性比老孟强。</p>
“肃甘驻京办，他家的手抓羊肉是所有驻京办里最好的。”罗浩继续讲解，“我现在想起手抓肉，可不是内蒙，而是肃甘驻京办。要是有兴致，肉串也能来点，但萉垟的肉串要比肃甘驻京办的好，渐渐也就忘了。”</p>
“怎么形容呢，鲜嫩多汁吧。”</p>
“对了，兰州牛肉面，也可以点一份。”</p>
“啊？不是说兰州牛肉面不发源于兰州么？”方晓惊讶。</p>
“对啊，但肃甘驻京办不甘心么，叫着我家大兰州的名字，凭啥我就不能做。据说兰州拉面起源于南河省怀庆府，但在南河驻京办没见有兰州拉面。”</p>
罗浩笑呵呵的八卦着。</p>
方晓有些感慨，罗浩罗教授是见过世面的。</p>
人家在帝都8年本硕博没白读，各大驻京办如数家珍。</p>
“再有就是宜宾驻京办，缺点就是等位人太多。主要是好吃，而且性价比很高，来他家每桌必点的是宜宾燃面，还有就是李庄白肉，剩下闭着眼睛点就行，基本人均也就在100左右。”</p>
“说起李庄白肉……唉，现在太忙。我这么个不喜欢吃的家伙都馋的不行，现在还念念不忘。”</p>
不喜欢吃？</p>
那这些东西都吃狗肚子里去了？方晓腹诽了一句。</p>
“罗教授，最好的驻京办是哪？”孟良人问道。</p>
“昌南驻京办，只要能吃辣，闭着眼睛去就对了。”罗浩道，“炒粉，啤酒鸭，井冈山豆皮，萝卜排骨瓦罐汤，都是很不错的选择。</p>
但是，首先要能吃辣。</p>
什么川四、山城、南湖都差了点，西江的辣真是辣，干辣干辣的，吃一次可能就要和肛肠医院结缘。”</p>
说着，罗浩的表情微微改变，好像想起了什么。</p>
“最近不是有句话么，劝人吃辣和劝人搞g是一样的。”孟良人嘿嘿一笑，开始开车。</p>
方晓是第一次见孟良人开车。</p>
他开车的时候很自然，隐约还带着一丝丝的单纯。</p>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p>
尤其是孟良人方正的脸、宽厚的笑容，都给人一种正派的感觉。</p>
开车开到一点都不油腻，这也是一种本事。</p>
“好吃，吃完了有点屁股疼？”罗浩问道。</p>
“哈哈哈。”孟良人大笑，“罗教授，您知道这个梗啊。”</p>
“也是刚知道，你一说，我顺着你的思路想了想，大约能猜到。”</p>
罗浩并不在意开车与否，温和从容。</p>
“罗教授，您好像很久都没去大妮子那了。”孟良人提醒道，“女人，还是要多陪的。”</p>
“嗯，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一会吃完，我把方主任送去酒店，然后去看看大妮子，看看竹大。”</p>
……</p>
……</p>
注：丁香园里的一个讨论，看完后，联想起遇到的几个患者，汗颜。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儿，罪过罪过，面壁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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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