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先生,贵仆真是好身手!”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也就是有几分粗力气!”见白瑛拿过包袱当面解开那蓝布包袱皮,将里头那木箱打开,仔仔细细检视起了其中的银锭子,二先生便含笑说道,“总而言之,一回生两回熟,今后若再有事情,只怕还要麻烦白先生。不过白先生尽管放心,银钱只会比此次更加优厚,你也不用担心咱们会泄lu什么风声。须知这事情见不得光,家主也不是眼光短浅的人。倒是有一件事我得提醒白先生一声,咱们是友非敌,可如今京城的愚民被人蛊huo,不少都信奉那位罗大士口中的无极圣祖,长此以往,不免对圣教不利。”
听到对方竟然有这一次还不够,下次仍打算再找上自己,白瑛一时大怒。然而,听到家主二字,又听对方提到罗清,他不知不觉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xiong中怒火,这才淡淡地说道:“不劳二先生挂心,这事情我自有主张。来人,送客!”
随着这一声,杨虎这才窜进mén来。见白瑛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sè,即便他心头焦躁,也只能强耐怒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把这主仆二人送到外头,见那二先生弯腰上车,他忍不住出言刺道:“尊驾日后行道的时候还请小心些,莫要不小心车辕断了,亦或是惊了马!”
“哦,多谢杨大当家的提醒!”二先生倏然转过头来,笑容可掬地说道,“也请杨大当家日后小心些,朝廷似乎对畿南一带的山匪盗贼一流,有些整饬的意思。”
二先生上了车,那老仆就二话不说跳上了车夫的位置,扬鞭一挥,马车立时稳稳前行。二先生拨开窗帘,见杨虎站在那儿咬牙切齿,他不禁摇头哑然失笑道:“一个俗子,一个莽夫,拿捏起来容易得很,不足为惧。”
“先生,后头有人盯梢,是不是要除了?”
“从崇文mén里街拐到扬州胡同之后,把人解决了,记住不要出人命!”
等马车从扬州胡同靠近明智坊草场的一条南北夹巷驶出来的时候,吊在车后的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是不见了。马车绕了一个圈子,却又从崇文mén出了城。待往东边拐过chou分厂行了不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二先生只听外头老仆恭敬地叫了一声:“大掌柜。”
“是正巧路过,还是在这儿等我?”二先生打起车帘,见对面一乘小轿中,戴着铁面具的中年人二话不说上前登了车来,他不禁哂然笑道,“怎么,就这么一丁点小事,你还担心我亲自出马会办不好不成?那白瑛号称白莲圣主,却是优柔寡断一丝大气也没有。若我是他,在罗清尚未成气候的时候就早出手将其灭了,还会有如今的分庭抗礼之势?”
“白瑛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可他毕竟是名义上的白莲共主,畿南一带的寨子和绿林道上,往往都信奉弥勒,真要惹火了他,对大事并没有好处。”轻轻扶了扶脸上铁面,徐边便沉声说道,“我此来京城,原本是要到北边去的,可得知京城里头既是这局势,我不得不停留几天。罗先生你素来算无遗策,照你看,如今这局势发展下去,谁胜谁败?”
“这个嘛……”
千变万化身份无数的罗先生踌躇片刻,随即便嘿然笑道:“你还别说,这问题真是有些棘手。徐勋给了我太多惊喜,手头又笼络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现如今他这声势非但不输给刘瑾,反而略有胜过,更难得的是他竟然能huā言巧语蛊huo了好几个清流中的顶尖人物,不得不说这手段是真厉害。不过,刘瑾在宫中毕竟年限长些,只要天子圣眷在,就能屹立不倒。除却如今刚刚接任兵部尚书的刘宇,听说检察院的左佥都御史曹元也搭上了。朝中jiān猾之士都知道刘家的mén比徐家好进,而清流中人未必肯附徐,所以两人竟是势均力敌。”
早知道他就看好了那个从焦芳府里骗出来的人,谁想到一不留神竟被人跑了!
“不愧是罗先生,看得比咱们都清楚。”徐边微微一笑,随即就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殿下的事情确实只能拿去求刘瑾,毕竟南昌远在江西,京城人大多不以为意,而徐勋乃是金陵子,林瀚张敷华往来mén下,如是一朝再将丁忧守制的林俊招揽过来,殿下谋复护卫就不那么容易了。这事情要尽快,所以罗先生得辛苦辛苦了。”
所谓辛苦,不外乎是说卑躬屈膝阿谀奉承,这对于罗先生来说却是驾轻就熟的。两人在车上又商议了片刻,徐边就下了车回到了自己的轿子,不一会儿,那顶两人抬的小轿就消失在了小巷之中。直到这时候,罗先生才放下了车帘,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素来只管赚钱不管外务,如今却来指点起我来了。都说我化身千万,他的来历却从始至终无人mo透,要我是殿下,才不会相信这么个人!”
“先生才智告绝,大掌柜素来只管银钱,自然比不得您。至于信赖,殿下当然也是更信赖您的。”
“说的也是。”
随着马车重新起行,不消一会儿就拐出了巷子,而不多久,刚刚消失的那顶两人小轿却从旁边一条夹巷中又拐了出来,停在了刚刚的位置。徐边挑开轿帘默默注视了那边好一会儿,直到两条黑影从夹巷中窜了出来恭谨地肃立轿前,他才低声吩咐道:“盯紧罗先生,外头这些事情都是他jiāo涉,务必留心他jiāo接的每一个人。如若有什么会出纰漏的地方,你们就照殿下此前的吩咐行事。”
“是!”
等人应声离去,徐边才放下轿帘示意起行,自己靠在了椅背上,闭目养神似的眯起了眼睛。良久,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面上lu出了一丝欣然笑容。
他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不但儿子成了别人的,又毁了这张脸,苦苦隐忍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距离他夙愿得偿不远了!尽管他也想过其他办法,可事实证明,只有斩草除根方才能永绝后患,他便只能把那些冲动深深埋藏在心底。好在他还生了一个聪颖机敏的好儿子,儿媳也已经有了身子,他已经什么后顾之忧都没了!
他做了那许多仗义疏财的好事,结果如何?这世上只有强权,没有公理,只要他报了仇,哪管这世间洪水滔天!
兴安伯府中赫然一片喜庆的气氛。昨日徐良和沈悦一块归来之后,沈悦有喜的消息便传开了。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别说府里下人都知道了,外头竟也有不少官员得到了消息,蜂拥而至贺喜送礼的人不在少数。相比之下,倒是那些和徐家真正jiāo情深厚的没有反应这么快,只有唐寅让妻子带nv儿去送了沈悦一幅亲手所绘的送子观音。
这会儿,沈悦揽着桃笙坐在那儿,又对沈九娘笑道:“唐先生和嫂子真是太客气了,要我说,都是桃笙带来的福气,就连那天凑巧发现让人诊脉,也都多亏了她。”
“哪里,都是夫人自己福气深重。说起那一日,我到现在还后怕得很,若真是给她闹着动了胎气……”
“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要不是她那一撞,兴许我自己还糊涂着!”沈悦一边说一边后怕,暗想魏国夫人那时说得一点没错,自从干娘被那和尚拐走了,她身边没个妈妈,有些事情如意又懵懵懂懂没个提醒,否则怎么会拖这么久才发现?
见桃笙围着沈悦又是笑又是跳,知道这是小丫头在南京时养成的脾气,沈九娘不禁有些心惊胆战,可眼见沈悦笑着拉了桃笙软榻上同坐,又是问其到了京城是否习惯,又是问其想不想家,她虽也想念苏州桃huā坞,可一闪念间就过去了。
和唐寅在桃huā坞的隐居日子虽好,可柴米油盐酱醋茶,失了功名的唐寅甚至连一介小吏都能欺上mén来。如今回去也不是不行,可平北伯用人之际,夫婿其他的不行,可和林瀚张敷华这样的士林大儒jiāo接却还是能够的。待到夫婿辅助这位平北伯功成,他们再回桃huā坞去,那时候才是真正一辈子的平安喜乐。
沈悦看着眉眼继承了母亲jing致,又有父亲俊朗的小桃笙,心里忍不住想起了肚子里的宝宝究竟会是nv儿还是儿子。虽则是大户人家无不盼望着先有个儿子,可昨夜徐勋絮絮叨叨一直说着想先要个nv儿,将来长姊教弟,他这个爹爹可以省些心,闹得她如今看着桃笙也有些心动了。就在她踌躇的时候,外头如意突然快步冲了进来。
“少nǎinǎi,大喜!”如意见沈九娘诧异地看了过来,这才醒悟到还有别人在,忙快步冲到沈悦身边弯下腰道,“李妈妈那儿打发人来报喜,她生了个大胖小子!”
“啊!”沈悦一下子站起身来,惊呼一声道,“干娘这么快就生了?人呢,人在哪?”
如意知道这会儿沈悦准保是忘了李庆娘如今已经成了钟家娘子,干咳一声后方才说道:“报喜的打赏之后就走了,说是等满月后一定摆酒宴请少nǎinǎi!”
尽管沈悦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可终究打小朝夕相处,她早已经把李庆娘当成亲生母亲一般,思来想去,她终究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什么满月……如今就得想着送什么了……沈娘子,你快来帮我想想主意,这贺人nong璋之喜该送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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