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倒卷,圣金宫里,血腥弥漫。
刚走到前殿,只见人影穿梭,广场上摆放着大片的紫瑾花,燕洵长身玉立,正在远处等待着她。
楚乔快走两步,燕洵也看到了她,嘴角一笑,也走了过来。
“乔乔!”李策也站在一边,穿了一身大红的华服,冲着楚乔使劲的招着手。
楚乔厌恶的表情还没蔓延开,一声尖锐的钟鸣顿时响彻整个皇宫,所有人顿时惊恐的抬起头来,向着斜芳殿的方向望去。
“有刺客!皇后殁了!”
太监尖锐的嗓子像是丧钟一般带着哭腔传遍整个前殿广场,所有人霎时间齐齐大惊失色,穿着黑色军服的侍卫在宫殿间穿梭而过,密集的侍卫潮水般涌向事发的斜芳殿方向,广场上的众人惊愕半晌,不知哪里突然发出一声哭腔,随即大片人潮呆愣,黑压压的一片,哭声回荡在圣金宫的上空。
穆合氏那云皇后,出身昔日七大门阀之首穆合一族,十三岁入宫,三十岁登上后位,执掌凤印十年,六宫皆服,无有违逆者。
楚乔顿时面如土色,她抬起头来向燕洵看去,却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恐。
此时此刻,那座纷乱的宫殿,正是她刚刚走过的地方。如果刺杀提前片刻,她定不会活着站在这里!
丧钟连绵不绝的响起,沉闷九响,所有行走的、站立的士卒、宫女、太监。抑或是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返身望向后宫,轰然参拜,大内皇宫死寂无声,连嘈杂的前殿都一时间失去了声音,钟鼓停顿了片刻,随即再次响起,声音更加嘹亮。
于是,先是一个人,然后是两个人,十个人,百人千人,所有的人齐齐下跪,向着斜芳殿的方向,俯身磕头。
楚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的脑海中登时想起那名代表穆合氏一族,高居后位,几乎掌握大夏半壁江山长达十年的凌厉女子,想起她犹然在耳的斩钉截铁的话语:大夏的皇后,只能是我穆合那云一人,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话犹在耳,人却已殁。这座看似光鲜的皇宫,究竟隐藏着怎样可怕的刀锋?
巨大的哭嚎声登时穿透云霄,从紫金门外,远远的传了过来。
“白苍历七百七十三年,五月初九,后殁,百官恸哭于紫金门外,万民哀恸,举国服丧。五月十六,发陵于太卿街,车马绵延十数里,西怀王戴孝守制,跟随棺木一路相送,前往九恩山皇家陵寝。”
历史上关于穆合那云皇后的记载,只有这么寥寥数笔,看似繁华荣宠的背后,却竟然没有一个死后加封的封号。对于死亡原因也是闭口不谈,一个“殁”字,就代表了昔日车水马龙繁盛荣华的穆合一脉,真正的退出了历史的舞台。长老会七大世家只剩其六,而因为穆合氏败退而空缺出来的位置,顿时引来了更多世家大族的觊觎和窥视,而这种窥视,也因为穆合那云的去世,而更加明目张胆了起来。
穆合皇后出殡的那一天,楚乔站在皇宫西南角的钟鼓楼上,看着漫天的白绫飘荡天际,遮住虚无的长空,一切好似一场繁华的梦境。燕洵站在她的身侧,目光淡然,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可是当他转身离去之后,楚乔却注意到刚刚被他握住的栏杆竟然清晰的印出五个指印。
怎能忘记,当初第一个踏进燕北高原的铁骑正是属于穆合一脉的雄兵,又怎能忘记冷水河畔,燕红绡屈辱不甘憎恨难闭的双眼。
随着穆合氏一脉最后一个当权者的死去,关于燕北和穆合氏的血海深仇,终于在血腥中尘埃落定了。
回莺歌院的途中,楚乔意外的见到了七皇子赵彻。年轻的皇子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袍子,只有腰带和袖褂是月白色的,和整座皇宫如今遍目所及的惨白显得极不搭调。
赵彻面色平静,站在高高的圆山亭子里,细如牛毛的小雨洒下漫天的雨雾,让人看不清他的眉眼。楚乔打着青伞,微仰着头,小雨打湿了她的鞋子,连带着也湿了一小截裙角。
赵彻仰着头,眺望着西面的天空。楚乔知道,那里耸立着一片一片连绵起伏的高原,相传大夏黄金的先祖们就是从那群山中走出来的,他们跃马扬鞭,用鲜血和信念开辟出了这片广袤的国土,让混乱的红川高原臣服在一个政权之下,而他们死后,灵魂也将回到故乡,长眠在那片赤红色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