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博弈,水君初现(1 / 1)

时间,从来不会等待,机会转瞬即逝,错过了便是失去。征夷王师刚开始围营的前两日,是最好突围的时间,越是往后拖,就越是难突破。如今围绕着东夷大军的密林已经布下了层层陷阱和路障,莫说是人,就算是野猪误入此地,也会片刻间被各种陷阱和弓弩射成筛子。而伴随着帝辛的回营,数不清的俘虏与首级被带入营中,无一不昭示着大王亲征所带来了的辉煌战绩。数不清烧伤的战俘被带回主营救治,整个军营也开始忙碌起来。烧伤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烧伤不像刀剑创口那么小,一旦中招,面积都很庞大,大创面的感染,在此时的医疗水平下,基本就宣告死亡,除非能成为甲士那种气血旺盛,自身愈合能力惊人的存在。姜文焕非常讨厌孟尝,不仅仅是因为当日议事之时被挑衅抹了面子,更是一种少年争强好胜的心境,此刻见到困扰东鲁百年的东夷五族,被孟稷伯玩弄于股掌之中,跑都跑不掉时,姜文焕悟了。当你超过别人只有一点点时,常常会引发嫉妒情绪。然而,如果我们的成就更为突出,以至于远远超过了别人,这时我们往往得到的却是羡慕。再如果,你所做的事情在别人眼中已经成为传奇时,原始崇拜便油然而生。而此时,还显得有些单纯的姜文焕在其见到孟尝,并交流之后,才算是彻底将这员小将收心。在自家父侯的默许下,英明神武的孟稷伯身后多了两个小跟班,姜文焕和嚷嚷着要出阵的殷郊。“稷伯,这些人是蛮夷,那可是价值不菲的药材啊,您居然用药去救他们这些蛮夷?让他们自生自灭不好嘛?他们活着,反而要浪费我军来之不易的口粮。”姜文焕诚恳的献言献策,他的考虑基本上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烧伤药物制成,除却黄连、黄柏、山栀子等药材以外,还需香油辅之,才能做成膏状均匀涂抹。军中行商四散,到处高价求药供给大军,无疑也是极大的增加了王师与东鲁的负担,在很多贵子的眼中,这些烂人已经废了,与其耗费大量的真金白银去救这些无用之人,还不如全数坑杀,祭祀苍天与东鲁百年来战死的英灵。奴隶是个好东西,但凡有不好消化的人口不好处理时,转卖为奴即可解决大部分问题,可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目前的大商其实不缺乏奴隶,有点缺乏的,就是良家子,和当年孟尝刚刚入伍的时候一样身份清白可考。“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文焕,东夷、东鲁恩怨由来已久,尝且问之,若是日后东鲁尽占东夷之地,那些生活在东夷土地上的百姓,你是主张全部坑杀,还是把他们变成东鲁的百姓?”姜文焕不可置否的说道:“那当然是变成东鲁百姓,东夷人少说也有百万,坑杀数百万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天下谁人敢做?”刚刚说完这句话,姜桓楚脸立刻就红了,他慢慢回过味儿来,明白了孟尝的意思,有伤天和是道德层面上的问题,而占领土地的根本还是维持建设,掠夺人口。孟尝指着伤病营内面露愧色与感激的东夷士兵,没有看向姜文焕,而是死死盯住殷郊,沉声说道。“治国之道,当虑人心思齐,两位都是未来要主政一方的人物,当明白一个道理,让别人憎恨伱轻而易举,而让别人认同你难如登天。即为得民心难,失民心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且尝闻之,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亦可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焉而不至矣!”孟稷伯之话如煌煌天音,震惊着姜文焕的三观,殷郊还小,反而不明其中真意,只是暗暗将此话记在心里。“孟稷伯说笑了,天下皆为大王之天下,东鲁是我姜氏之东鲁,没有我们便没有现如今的天下格局,一群泥泞之人,如何覆舟?哈哈,请恕文焕不敢苟同!”孟尝没有兴趣和姜文焕做太多争辩,与人争论价值观的问题,是最愚蠢的行为,除非他的境界远超自己。他只需要在殷郊的心底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就已经足够。“东夷难灭,在于世仇,在于求存,仇恨不化解,就算占领了他们的城池,他们的疆土,终有一日也有再反之时。”能心怀故国,一心想要复国的人只是少数,一味暴力的弹压其实是大多数人在遇到问题时最先想到和优先处理的逻辑,很多时候与人情绪对冲只会加剧问题本身,只会把那群只为求活的百姓逼到自己的对立面。就和那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一样,解决百姓的底层问题,六国贵族便是无根浮萍,空喊荣耀与祖先基业的口号远不如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来得直接。殷郊懵懂的问道:“稷伯,那您是准备放他们回去吗?”“傻孩子,放他们回去,我不是白打了吗?他们回到自己的属地,难免不会再次举起武器,站在下一道关隘再次抵挡我们的进攻。”孟尝没有时间和精力学武侯之于孟获,而且东夷和南蛮还是有很大区别。“那您如何处置这帮人?”“迁徙北疆,若继续留在故土,朋党相连,难免再起兵事,如今不是北疆人丁稀薄,百废待兴吗?我看啊,冀州就是一个好地方!”孟尝看着伤兵营熙熙攘攘的行商,心中有些犹豫,光靠官方自行其是,其实也有点节奏太慢。他倒是很想像佣兵和赏金猎人一样,开放新土地的瓜分政策,抓野人和异族可在冀州、北海这些被战火肆虐过的地方获取土地,填补人口空缺。不过此念头只是刚刚想起,便被他立刻否决,这与变法大纲相悖,而且,人口如果与价值划等号,后果不堪设想,孟尝从不小看人性中的恶念,有时候诸侯吃起人来,速度更快,效率更高,手段也会更加酷烈。就在此时,戴礼一路小跑而来,高声说道:“主君,营外有一鸟夷人士求见,自称洪河败军之将,前来投诚!”“哦?”孟尝对此人有些印象,看见有人绕后,果断壮士断腕的就是此人,不然换成以前那些老对手,当时应该是可以吃下那一支阻击军团。戴礼将人带到,孟尝上下细细打量,此人身着一身麻衣长袍,搁着衣物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药膏味。“在下徐牧,见过孟稷伯!”此人谈吐间有一股行伍出身的铿锵有力,孟尝笑着上前扶起这位青年将军,口中揶揄着问道。“徐将军昔日在洪河阻击我军,当断则断的决断力让孟某佩服,不知道将军为何满身伤痕来投?”徐牧也不气恼,自嘲的回答道:“拜稷伯所赐,一场大败,一封书信,东夷已无徐某容身之处矣!”“哈哈哈,徐将军勿怪,一切就因为徐将军当日撤的太果断。”“是啊,稷伯所图为尽歼东夷大军,徐某这种见势不妙就脚底抹油的人,自然会影响到您的大计,换作是我,也会想尽办法把隐患排除,只是没想到稷伯好手段,报应来的如此之快,一封涂抹的书信让徐某百口莫辩!”孟尝很高兴,自己的心思能被人察觉领悟也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要不然自己做了那么多细节,结果却无人欣赏,那该是多么无趣的事情。当然,杨修那种鸡肋例外,看破不说破,专戳老板肺管子的人,谁都不会喜欢。“那徐将军这是要弃暗投明?”徐牧单膝跪地,低下头,声音低沉:“徐牧感念稷伯不杀之恩,能给予我改过自新,重新开始的机会,您的明路已经示下,徐牧若是错过,必死无疑!”“哦?为何徐将军会说必死无疑?”“东夷有句俚语,吠犬不咬,咬前必肃。这并非侮辱阁下,徐牧早年曾跟随阿父打猎,阿父常说每当有猎人进山时,整片山林都安静的,所以猎人都会发出一声恫吓,等到蛇虫鼠蚁和各种猎物都显出身型,也就知道了要狩猎的方向。”“在下认为,打猎与行军殊途同归,稷伯虚实相接的故布疑阵,便是让东夷军惊慌失措,来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若非您借淮夷王之手打醒了在下,此刻被您围在营中进退不得之人,应有徐牧一份。”孟尝合着手不停的鼓掌,此子聪慧,和钟季一样,也是可以培养的人才。“既然如此,那便留任帐中听命?只你现在是寸功未立,孟某也不好直接委派,只能先委屈先生先为幕僚。”徐牧大喜:“主君但有驱使,徐牧莫敢不从!”但见风起卷,树林沙沙响,与轻松惬意的王师大营相比,东夷军则是人马齐备,在淮夷王黎梧的带领下,向着东去归途发动了攻势。前面没想过出营,是因为兵精将广,可与大商、东鲁抗衡,如今想出营,则是损兵折将,士气低落,敌军合围之势已成,再不离开,断绝水粮之下更难脱逃。首先开启冲阵之路的是其他几族敢死之士,自古江东多才俊,淮水两岸的夷族从来都不缺乏敢用性命的勇士,不然也不足以支撑两任霸王以此为起家之地。孟尝从不轻视任何人,或许这是一种源自他骨子里的谨慎,无论是对北海,或者是现在的东夷,无论是贵族还是黔首,他们能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印记,就一定有他的独到之处,特别是,这又是一个有着神话的世界。壮烈的冲锋吹响了大战的号角。黎梧穿上一身青甲,在精锐淮夷甲士的簇拥下,领头冲锋而去,与截断东门的鲁人杰接战。调拨给鲁人杰的部队是大商最精锐的甲士,老将军手持一杆鎏金大铜锤站在中军大纛下,捋着白须,淡漠的看着这一帮蛮夷做着殊死搏斗,出征前他对稷伯将信将疑,但现如今,他佩服至极,和这样一个能估算人心的人做队友,确实是让人打起仗来舒服很多,这也难怪大王对稷伯信任有加。鲁人杰指着汹涌而出,求生意志高涨的东夷大军怒吼着:“不许退,让大王为先锋,是我等生而为臣的耻辱,顶住!援军将至,围杀他们!”青色的洪流如同急速崩腾的野牛,一头撞在严阵以待的银白铁壁之上,成也山林,败也山林,提前预设好拒马与鹿砦深埋在大地之上,三米长的竹枪专破防御薄弱的皮甲。喋血之下,淮夷的勇士们怒吼着用身躯垫在防御工事下,变成肉垫,给予同袍继续向前的机会。黎梧心中愤恨、暴怒,生死危机下,他不敢用其他氏族的战士去第一阵的破阵之人,就如同昔日孟尝在青阳关下时一样,陷阵需要的是莫大的勇气,是不畏死的决心,别人他信不过,一旦陷阵破敌失败,退回包围圈就意味着慢性死亡。“齐地八祀,予吾神通,淮水之君,借吾神力!!”突然间,一道道银色匹练自天空中落下,在打头的三千淮夷体表覆盖上一层层银光,登时,这一群刀枪不入、悍不畏死的勇士就生生撕开了一道裂口,鱼贯而入,越拉越大。而黎梧也化身三头六臂,头生牛角的魔神形象,就差一对风雷双翅,便能完美复刻昔日兵主蚩尤的威风形象。只是细看之下,却又与兵主相去甚远,黎梧的体表迅速的生出青黑色的毛发,不一会儿便像是一只毛脸雷公嘴的猿猴,手持风雷棍,一棍之下风雷涌动,中者直接飞天,血洒长空。看着如疯魔一般的攻势,鲁人杰也不懊恼,反而露出轻蔑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野人”的不自量力。“传令,让出一条窄道,放他们过去。”“待拉长敌军队形后,听吾号令,截断中流。”今天只有一更,身体不适,还在感冒发烧中,先保一保质。周末正常!(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