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上次一千五百匹西凉宝马的事情，让君侯长了记性。</p>
也不能老是被丞相诈骗。</p>
……</p>
丞相府。</p>
“哈！？”</p>
曹操笑声短促而惊愕，他万没有想到张韩竟然是这般回应。</p>
送来了几箱礼物，送来了一架工造营特制的四轮车，还是送给我父亲用的。</p>
贾诩躬身道：“君侯深知得罪了丞相的恩人，其中牵扯实多，不敢来见，于是只能派在下来请求丞相的原谅。”</p>
“嗯，”曹操轻轻一笑，脸色略有动容，道：“不必如此。”</p>
“司马氏的所谓举主之恩，在此次朝堂之上，我已还了，且是他们暗害在先，伯常能有此远见洞察其中隐患，已实属不错。”</p>
“不必这般在意，”曹操摆了摆手，神态颇有深意，“倒是我要真正感谢他。”</p>
“冬灾赈灾之事，伯常暗中拉拢了这么多士人子弟相助，有担当、有奇智，实在是让我再次刮目相看。”</p>
曹操已经知道了张韩昨夜所做之事，校事府之中记录汇总之后，他先去的哪家，后去的哪家，呆了多久，一目了然。</p>
即便是诡计多端的曹丞相，在听说了张韩去每一家都是私情相求，让他们帮助子脩的时候，也是深为欣慰。</p>
每一家面对这种请求，都不会拒绝，因为就一家人的人力，其实也帮不了多少，只需过后和其余几家同族之人说明即可。</p>
答应下来，又不会得罪士人而背上背叛士族的罪名，也可以在中郎将这里挣得名声功绩，当然没什么不好。</p>
但是每一家都这么说，而每一家都答应了，那就完全不同了。</p>
一夜之间促成此事，也很重要，因为太晚了，他们彼此之间很难再通信。</p>
张韩又是经常在晚上出没的人，绝了。</p>
“丞相英明，”贾诩拱手而下，脸上露出了动容的表情，“君侯昨夜，真的是把中郎将的这一桩事，当成了自己的大事来办。”</p>
“拜访各家时，都是用恳切之语，同时调运的钱粮都是私产所换，这些粮食，都是从孙、糜两家的仓储之中强令换来，损失其实极大，来年的商队要锐减半数，到夏季方才能补上。”</p>
“故此，付出如此之多，只为确保中郎将能取得这份功绩，传扬仁德宽厚、一心为民的名声，君侯已煞费苦心。”</p>
“难为他了，”曹操抬了抬眼皮，心里莫名的安心，他在暗中做此布局，明显自己不会去争功，这样的姿态，太讨人喜欢了。</p>
“文和先生说这些，或者说，伯常让先生来说这些，可是需要赏赐？国库之中调拨的工造营钱财，可够？”</p>
曹操面色微微正色，这番话可谓不动声色的又推了回去。</p>
你少来哭穷，丞相府一分钱都没了，最多记下这份功德功绩，以后战胜之后再封赏偿还。</p>
贾诩也是淡然一笑，忙拱手道：“不不不，丞相误会了。”</p>
“在下说这话，并不是为了来讨要钱财，而且君侯也不曾授意，他只是和在下说过，付出如此之多，就不可小打小闹。”</p>
“嗯，说下去。”</p>
曹操神色一滞，自然而然认真了起来，贾诩说话的确很艺术，同样也是不动声色的就接下了那一番话，甚至还能再作势想要进言。</p>
“应当安排人手、学子，在赈灾之事全然得之后，不断传扬，以扩大影响，增长声名。”</p>
“至来年开春，趁此时机再兴文汇之风，于是许都之内，起风气、引繁华，譬如当年汝南月旦评，每月均有无数学子文士汇聚而来，如今天子脚下，盛景可复也。”</p>
“妙，”曹操先是一楞，没过片刻嘴角上扬，双眸放光。</p>
若是如此，首月品评的自然是子脩之功绩，以名士名流交谈，可以名传天下。</p>
这些，比功绩更加重要。</p>
“先生好计量。”</p>
“呵呵呵，”贾诩谦和的拱手，“这不是老朽所想，是君侯曾在围炉夜话中提过。”</p>
“花销钱财，不论巨甚，只求财散而人心凝聚，每一份钱财都要花得有用，自然也就不会心疼了。”</p>
“说得好，告诉伯常，此事我随后会安排，这段时日，让他好生休养，待到来年，自有重赏。”</p>
“那，老朽替君侯拜谢丞相了。”</p>
贾诩转身离去，曹操沉吟着他方才说过的话，越想越是高兴。</p>
儿子成此善名，则曹氏一门的仁善、清廉之风，可以写三代立传，广为流传。</p>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大步，不如就从现在走起。</p>
周天下三分占其二而仍以臣侍殷商，称为至德也。</p>
不如就从此刻起，修曹氏三代德望之风评。</p>
这可真是绝妙的一步。</p>
至于来年北方的战事……不知怎地，曹操现在被张韩的态度带得有点偏了，他居然也一点不担心，认为可必胜也。</p>
……</p>
冀州，魏郡邺城。</p>
宽敞如金銮殿的衙署大堂内，袁绍收取了探哨千辛万苦送来的情报。</p>
除却境内遭受南匈奴于夫罗部的骑军袭扰；并州、凉州有叛贼扰民清静之外，境内的士人还算勠力同心，家中资助了不少钱粮、人丁，用以扩军。</p>
在幽州、并州的招兵事宜，进行得也颇为顺利，而并州因为异族林立，招募的兵马虽不多，却以大量的金银，换取得许多族兵同盟，愿为袁绍来年出兵。</p>
“扩军、屯粮之事，均已商定，只待来年开春种植即可，若天公作美，可得百万斛军粮。”</p>
袁绍嘴角下撇，胡须粗而浓密，柔顺至下巴处，随着开口说话而不断耸动。</p>
但这短短半年，须发又不有不少地方已斑白。</p>
“来年只需将兵马陈于黎阳，高筑城墙，以抵抗曹操，便可屯兵屯粮，静待时机。”</p>
袁绍背着手，气度雄远自高台上步步走下，声音洪亮而高昂，“从许都寄来的书信之中，不少士人表示愿暗投于我。”</p>
“虽未明说，但话中意思我已明了，他们自会制衡如今许都之中的局势。”</p>
“有人将此时，比作彼时于长安之危困，虽刀俎在前，仍有余光，又可逢凶化吉。”</p>
“诸位，可畅所欲言，我欲听取诸贤之言，以定来年之方略，这一次，不可再轻视曹贼，当全力以赴，与他长远鏖战，取胜方得安宁。”</p>
“子远，”袁绍斜着眼睛看向了许攸，脸色莫名其妙的一寒，转眼又立刻松缓了下来，似勉强的笑道：“你以为如何？来年当战，还是当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