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谈话的过程,双方的情绪转变,他许褚可都是听在耳里的,而且还对张韩偶尔投去“第四人”的目光。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就直接奉旨调拨钱粮了,这就是伯常的快乐吗?
别看许褚平日里什么都不掺和,但实际上他大事小情也什么都知道。
离谱,总之想来就是离谱。
……
第二日。
清晨。
百官朝议,天蒙蒙亮的时候,永乐殿前的大广场上,就走了三两成群的官吏。
曹操得天子亲赐坐撵,故而走驰道入宫,率先而至。
其余官吏身着黑色、金纹缝雕的官服,缓慢行走于后。
这时,几道身影慢慢自远处汇聚于一起,并排而行。
张韩居中,走得规规矩矩,头上冠帽颇正,今日风采上佳,仿佛春风满面。
郭嘉负手居左,面色含笑,眼光灵动,透露出些许傲然意气。
戏志才在右边打着呵欠,两眼无神,昨夜睡得太久了,喝完之后又在张韩的府邸里,享受软榻火暖,好不自在,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你们今日,领赏吗?”
走了一段路,戏志才发觉不对劲了,怎么左方这两人今天好像都憋着喜气呢?
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打了胜仗,声势浩大,局势在手,如何不喜?”
两人眼睛一瞪,相视而笑。
倒也合理。
戏志才觉得奇怪,狐疑的看着地面,但却没想明白哪里有问题,或许是,以他们两人的脾性,不该高兴这么久才是。
这时候,远远地看见了荀彧在前面,戏志才率先忍不住,笑着唤道:“文若。”
“嗯,”荀彧脚步一顿,在阶上回头来看了他们一眼,儒雅的点了点头,破天荒的竟微微一笑。
而后又转身在前,加快脚步先行走了。
“他跑什么?”
“避嫌吧,”郭嘉直接了当的道,“整个朝堂都知道我们关系好,当众再与你我一同入殿,有结党营私之嫌。”
“这么多人不都是一同入殿的,”戏志才眉头微皱,不以为意,“你看前面,华歆、杨修、王太傅他们,不也是一同入殿吗?他们那十几人呢。”
诶?
戏志才又忽然发现,今天老太尉居然也来上朝了?
杨彪现在暂辅尚书台,但平日可不用朝议的,这多奇怪。
“要我说,荀令君避的就是他们,免得被士族一党说整日和我们混在一起,”张韩说了句公道话,人家荀彧名族出身,和三个寒末旁脉白身之流一起,影响家族清誉。
“唔!”郭嘉直接摇头,“你不了解文若,他不是在意这种名声的人,他只遵循本心,若是现在避嫌而走,只有一种可能。”
“单纯的烦我们三人。”
张韩眼皮一抬,“绝不可能是我,应是烦二位兄长。”
郭嘉乐呵呵的道:“我在外随军作战数月,文若根本见不到我,定然也不是我。”
“那是我?”
戏志才满脸嫌弃,这些话断然是不信的,“以前我邋遢度日的时候,文若还携酒菜来与我同食,以水代酒而共饮。
等我喝醉后,还吩咐仆从给我更衣理须,何等的体贴,天下朋友,能如此细致入微照顾的,恐怕也没几个了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嫌你脏?”张韩眨巴眨眼问道。
“去你的。”
戏志才肘了他一下。
“行行行,兄长别肘,进去了!”张韩小跑几步,打闹着到了大殿,由小宦内侍来脱下靴后,入大殿之内,各自站立归位。
殿上百余官吏,张韩因为几次被贬,现在虽是太守,但位置还是和当初寺正差不多,在中后部,身边左右都是士族出身之人。
典韦则是在中部,时不时的鸡啄米一样点头打瞌睡。
这模样,荀彧看见他就烦!还想娶我族中小妹!?
不过,儒雅随和的荀令君,绝不会将这种情绪表达出来,面对典韦的时候,他依然还是真诚对待。
最多在心里不许。
朝议开始后,刘协夸赞了北方战事,尚书台以此为引,说起了来年布防,又转到各地送来的冬灾之况。
因为有医官署的设立,这两年来冬灾疫病已经减轻了许多,形势极好,百姓过冬时的衣物和粮食也逐年增多。
各地官吏的考察风评,也都还差强人意,偶尔有几人颇为出众,譬如陈登、董昭、车胄、于禁、臧霸、程昱等,这些人立下的功绩,要么有富民之功,要么是安民之绩,要么能聚境内人心,得豪族、商贾拥戴,政绩斐然。
一番引言之后,已是一炷香过去,刘协终于问及了明年之战的军略。
“诸位爱卿,如今境内平安富足,来年亦需保疆卫土,自兴战来,冀州、幽州、青州、并州、雍州、西凉与益州,均不再朝贡。”
“而荆州与扬州也以交战不休,道路不达为由,相互推诿责任,朕看来,因在此战也。”
“陛下圣明。”曹操回头看了他一眼,满是欣慰赞赏。
“那,丞相觉得,来年再战,能否一战得胜,夺回四州之地?”
“若能,可有切实军略奏明?”
刘协温和的问道,这不是事先商量好的,而是他真的想知道战况如何。
两地交战至今,他现在也就是听说得胜而已,最多就是在张韩之前的描述上,大致明白冀州兵的风貌和作战风格。
至于具体兵马如何,军种多少,何处屯兵屯粮,敌我双方表面上谁强谁弱,那都还是一头雾水。
以此论,争端自然也就来了。
“臣,想听听公卿之言。”
此刻,杨彪第一个站了出来,执笏板而鞠躬,朗声道:“微臣认为,袁氏势大,兵强马壮,我们不该因一时得胜而骄傲自满,需从长计议。”
“嗯?”
戏志才懵了。
他这话不对,我记得杨太尉是我们这一方的,怎么他又开始持驳斥之见了?
我就睡了一夜,虽沉,但不至于如此混懵,这一夜间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