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谁为新皇

大汉二十五年，二月初二。

长安宫城大殿之中。

太常叔孙通须发已白，但目光炯炯有神。

看着神情肃穆的群臣，他深吸一口气，接着中气十足宣布道：“大行皇帝虚心纳谏，善待臣子，有功必赏，亦心怀百姓，善政为民。

根据谥法解，柔质慈民曰惠，俭以厚下曰惠，宽裕不苛曰惠，兴利裕民曰惠。

故而先帝谥号可为惠，即汉惠帝。

诸位可有异议？”

这种早就商议完毕，只是来走个过场的事情，自然无人提出反对。

不过该如何定下刘盈的身后名，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在其驾崩后的次日，那些重臣连续争论了三、四个时辰，无数方案提出后又被推倒，最终才形成当前版本。

刘邦剩下的这三个孩子里，其中九江王因为由吕雉抚养长大，故而偏向于吕氏，而且性格蛮横，这是功臣派绝对不会支持的一位。

他们算不算是合适天子人选，你难道比我更加清楚吗？

如果成功，那么留下的福泽恐怕他们吃一辈子都吃不完，还能让子孙吃上两三代。

刘盈在位期间，没有发动过大规模的战争，于是“武”“庄”“桓”这类偏向于赞颂开疆扩土之功的谥号就不适合他。

当然，更有可能连右丞相的职位都没有，左右丞相重新合并为丞相，一起给阳夏侯了。

你觉得刘长太过张扬，那我就提议内敛的刘恒。

因此这件事情并没有给审食其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压根没想到陈平会拿它来说事。

若陈洛跟随代王进京，那自己恐怕不能再坐在这一人之下的位置上了。

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哪怕再过聪颖，让他去处理那些错综复杂的政事，理清其中的利益关系……说实话，他能有耐心将一篇两三千字的文书读完就算不错了。

那几名庶子的母族与功臣派没有什么牵连，所以陈平是不希望他们登临帝位。

毕竟刘恒又没有母族势力，之前在长安接触的时候，看上去他的性格和刘盈差不多，平日颇为沉默，比较软弱。

不过他的提议，并没有得到多少附和。

“自然是有的。”陈平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审食其，论心眼，对方还是少了点，我要是没早有准备，岂会在今天提出这样的建议？

他缓缓开口说道：“皇子年幼，难以处理好国事，可选诸侯王进京，以承天下之重。”

于是叔孙通露出一副毫不关心外界的模样，脑袋低垂，眼睛微微合上，佝偻着背，若是耳朵能够自主闭上的话，没谁怀疑他不会那样做。

九江王虽然莽撞了些，但勇武善战，而燕王沉稳低调，也颇为适合。”

我现在就是个当吉祥物的糟老头子，平时就教教学生，在典礼上宣读一下旨意，可不想被迫站队。

默默坐下的叔孙通，缓缓扫视着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选择独善其身。

他这可不是在诡辩。

皇子背后母族的身份，属于他们登临帝位的隐藏助力。

在刘盈执政的这两年多里，吕家兄弟扛不起大梁，于是功臣派再度起势，将他们压了一头。

别说太子，刘盈连嫡子都没有，而且在去世前的半年内，上朝次数屈指可数，没有做出相关的安排。

而这几位皇子若是在这个年龄登上天子之位，谁来负责教导他们学习治理天下，谁又能确保他们能在处理政事的时候不出错呢？”

先帝看重亲情，方才选择减轻了对九江王的责罚。

毕竟他不适合“世宗”“中宗”等庙号，与唯一符合的“太宗”，又存在不小差距。

支持代王刘如意的那一批人，与陈洛的关系都比较亲近，想着等代王继位，那么代国的国相当然就摇身一变，再度起复为大汉丞相。

那些诸侯王中，刘长由吕雉养大，与吕氏关系同样不错，如果让他来继承皇位的话，那吕氏尚可以保存不少实力。

面对几乎没有限制条件的继承人之位，众人蠢蠢欲动。

可确保当时安稳的条件，现在一个都没有。

刘盈驾崩了，皇位上空无一人，但大汉的车轮仍旧滚滚向前，该由谁来执鞭？

如今与大汉十五年可谓天差地别。

而第二个问题，就是该个先帝上什么谥号。

听到审食其的提议，以及见吕氏两兄弟坚定的支持，陈平的神色略有些奇怪。

你们权力斗争的事情，别来沾边！

九江王在国内胡来的事情，还真是经了自己的手，不过当时刘盈念在母后和大哥刚刚去世，便没有降严重的责罚，而是写信告诫自己这个弟弟。

其一是要不要给先帝庙号。

“先帝驾崩，我认为当从先帝的几名庶子中挑选有才德之人，继承大统。”率先站出来的这人，乃是京兆尹，姓盛，在长安城内算得上一方人物。

不过谥号终究是因人而贵，而非人因谥号而显赫。

剩下谥号中，“仁”与“惠”的呼声较高。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

这样完全不受控的皇帝，没有臣子想要见到。

偏偏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可以直接将刘长直接踢出继承皇位的选择。

虽然他不想得罪人，但是更不想大汉多出一个不靠谱的皇帝。

左丞相陈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盛京兆，几位皇子年岁最大的不过八岁，最小的方才三岁。

只是刘盈不想大规模任免官员，因此朝堂明面上的局势暂且看着像是均势，实际吕氏已经日薄西山。

而新皇如果任由功臣派扶持，那么吕氏的地位将一落千丈。

与此同时，吕氏两兄弟纷纷站起身来附和。

自己其实不想掺和进皇位之争这事，但他觉得审食其的提议实在太过离谱，正好陈平这么一问，于是便站起身来。

那么“文”“成”“康”这样顶级和次顶级的谥号，想要安给刘盈，似乎同样有些不合适。

“你们想让淮南王入京？”陈平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接着望向张苍说，“张大夫，去岁的那卷案宗，你可还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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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慈民爱物曰仁，贵贤亲亲曰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