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遗贤!
赵祯默然看了李献一眼,缓缓往外走。
两侧的人犯都低头跪着,双手死死地捂着耳朵。
走到大牢的门外,狱卒见赵祯面色微凝,以为是李献一番话触怒了他,便自告奋勇的道:“官家放心,回头小人定然给那李献好看。”
赵祯看了他一眼。
“他若出事,你便有事!”
……
太后处置完一批奏疏,正在点茶。
大宋从帝王到百姓都喜欢斗茶,以把茶沫弄成的图案好坏为胜负标准。
太后刚调出个群山图,颇为自得。
罗崇勋凑趣,“太后的群山图看着大气磅礴,臣只恨自己并无作画之能,否则定然把这一切画下来,传于后世。”
太后哂然一笑,有内侍进来,“太后,皇城司有急事禀告。”
随即,一个瘦小男子被带了进来。
行礼后,太后问道:“那士子说了什么”
“那李献说,自己反对的是太后长期垂帘。官家威望与能力皆不足,需太后与宰辅辅佐……”
太后看着茶杯里的图案,觉得群山图好似变了,像是唾沫星子。
“……他问,若宰辅揪着官家的袖子喷口水,官家可会生气官家摇头。他接着问,若有御史指责官家失德,官家可会震怒官家摇头……”
“那李献说,十载后,不谙政事,毫无威望的官家,可能执掌大宋”
“够了!”
一声厉喝后,太后把茶杯扫落在地上。
呯的一声,茶杯竟然没碎。
众人噤若寒蝉。
李献的话里,唯有太后逐步放权,方是保全大宋之道。但骨子里,他在暗示:如此,才能保全太后与官家的母子情义。
太后的面色阴晴不定。
她想到了许多,当初那个肉团子被她从李氏那里要过来时,那嚎哭声令自己头痛欲裂。可渐渐的,偶尔听不到孩子的嚎哭声,她会觉得缺了些什么。
孩子渐渐长大,对自己颇为孝顺,有好东西也记得留给自己。
可那是权力!
太后双手握拳,想到了垂帘以来权力带来的快意和享受。
她抬眸,“罗崇勋。”
“臣在!”
“老身问你,宰辅重臣们对官家态度如何”
这……
罗崇勋支支吾吾。
“贱人!”太后大怒,劈手把笔洗砸了下来。
罗崇勋跪下,颤声道:“宰辅们……宰辅们对官家,颇为……随意。”
这便是没把官家当回事。
可这对太后有利,故而罗崇勋从不禀告。
当然,以前的太后也无视了这一切。
太后沉默着。
“大娘娘!”赵祯的声音传来。
太后目光抬高,看着少年急匆匆的进来,想到了他五岁时抱着一个果子冲进殿内,一脸欢喜递给自己吃的模样。
权力和亲情啊!
太后眸色复杂,渐渐平静。
“罗崇勋!”
“臣在。”
“告知宰辅,明日起,官家开始理事!”
罗崇勋愕然。
太后冷哼一声,罗崇勋低头,“是。”
赵祯听了个半截话,说道:“大娘娘,那李献竟然不是皇城司禀告的愤世嫉俗之辈,一番话令我也颇为佩服。大娘娘……”
“午饭你和老身一起吃。对了,想吃什么”太后突然展颜一笑。
“羊头签,还有……烤羊肉。不过医官说过大娘娘不可多吃烤肉,如此,烤羊肉就不要了吧……”赵祯开始报菜名。
“依你!依你!”
殿内渐渐多了温情。
罗崇勋走出去,皇城司的人来请示,“那士子若是留在牢中,怕是活不过三日。”
罗崇勋侧身看了殿内一眼,官家和太后并肩坐在一起,说着自己出宫的趣事,说的眉飞色舞。
太后仔细听着,说他长进了云云……
罗崇勋进去,目视太后一眼。
太后微微点头。
罗崇勋再出来。
“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