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身后跪坐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正捻着大袖子为其斟酒。那身严谨的橘红齐胸大袖襦裙、还勒出了两团呼之欲出的雪峰,待元无忧一瞧她那脸,正是那日军营里见过的笑靥。
与姑姑视线相交那一刻,高延宗的如扇长睫覆下了桃花眼,斜了眼身侧的女子,很客气地指着面前年少的长辈,“叫姑姑。”
而后又眼尾上挑,瞟了元无忧一眼,笑道,
“带来个上不得桌的侄媳妇,教姑姑见笑了,五侄先自罚一杯。”
元无忧:“…英雄不问出处,开窍不论岁数,姑姑唯有支持了。”
她就是客气一句,面前的男子却忽然眼一冷,松手就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他身侧的女伴见状豁然站直了身,轻呼一声,倒是旁边的广宁王闻声,朝这边探过头来:
“五弟怎么手脚不利索了与姑姑说什么呢还不叫姑姑入座”
元无忧顺势坐在了主桌左手边,临近高延宗的主宾位置。
见引起了二哥的注意,高延宗这才搅动桃花眼里的春池涟漪,恢复了笑意如常,“我此杯已尽,该姑姑了。记得也要摔杯为誓。”
元无忧登时头皮发麻,顺天灵盖儿到后脊梁,都仿佛掠过一丝凉意。思及自己过去对活阎王的冒犯,只怕是要被算账了。这位可不像高长恭,他是真会发疯,且知道她太多底细。
高长恭正跟二哥叙旧,一眼没看住,就瞧见郑姑姑端起五弟桌上的一杯雄黄酒就喝,说是来晚了自罚一杯。喝完后便俏脸一白,摆手扇口说有些辣嗓子,便要再罚一口菜。
高延宗连忙把自己的筷子递给她。
把广宁王看的直笑,赶忙给她递上一枚粽子。
高延宗也不避讳,粽子从二哥手递到姑姑手里,她都没攥稳,就被他一把抓过来,要帮她解上面绑的线。
元无忧明知他此举逾矩了,刚开口就被他拿眼神勒令道:“闭嘴,你个漠北人想必没吃过几回江南粽子,不会剥就别浪费了二兄的赏赐。”
元无忧不满道,“这个我会。”
一旁的红裙女子被晾半晌,此刻赶忙出声,试图加入热闹里:“五王,奴家来吧”
她伸出削葱根似的纤白手指来接粽子,其上染了凤仙花汁的嫣红指甲尖长又晃眼,反被高延宗瞪了一眼,
“放肆!你这指甲是想刺伤粽子,还是想刺伤本王”
元无忧听了都无语,一旁的黄狗听了都摇头。
高延宗平时挺花言巧语一个人,此时却跟个刺猬似的,来一个扎一个,谁也不敢惹他了。
于是郑姑姑只好乖乖往那一坐,而后瞪眼吃着五侄子给剥的粽子。
广宁王将一切尽收眼底,面上含着温和的笑,眼神却如利刃出鞘般锐利,
“郑姑姑是世家女,怎会连粽子都不会剥呢,四弟还在呢,五弟你未免也太殷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