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日下过雨,清早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夹带几丝清凉。
装修高雅的餐厅里,佣人轻轻把瓶子里的桌花换下。
安然捏着叉子,架着腿,心不在焉的看着盘子里的沙拉。
“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没?”安夫人原本就因为这几天女儿闹脾气,不想去参加钢琴比赛而神色不愉,看到这一幕,直接加重了语气,“安然,注意你的仪态!”
原本在认真吃早餐的安景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安然,见她一脸苍白,神色莫名的样子,就顺手倒了一杯温手放在了她的面前,“宝宝,你在想什么?”
十八岁的少年关心起人来,声音清澈又温柔,安然听了却忍不住打哆嗦,“安景……你也死了?”
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
餐厅里瞬间一静。
“安然,你怎么这么恶毒,一大早就咒你哥!”安夫人反手就给了安然一巴掌,显然是气的狠了。
正在换花的佣人被吓的不行,一个没注意,手里的花瓶被几根过长的花枝翘的滚下了角桌。
“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安然从小就比一般人怕疼,养母这一巴掌又是用尽了力气,她的脸迅速红肿一片,映衬着雪白的肌肤看起来格外骇人。
安景在旁边看着都疼,也吓了一跳。
他很快就站到了妹妹和妈妈中间,“妈,宝宝可能刚睡醒,脑子不清楚才胡言乱语的,您别生气。”
“不是故意的,就可以咒你了?!”
安夫人给了安然一巴掌还不解气,这会儿正把面前的餐具摔的噼里啪啦响。
妈妈就是家里的祖宗,说一不二的女王,除了奶奶,谁都拿她没辙。
安景知道她一向只讲自己的理,别人的话什么都听不进去,更不要说现在在气头上。
他只好反身轻轻给了正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妹妹后脑勺一巴掌,“看你把妈妈气的,快给她道歉。”
拍完安然的脑袋,他又转过身对安夫人说,“妈,您还气吗?我帮你一起打她。”
安夫人这才停止了摔餐具的动作。
她对安然怒目而视,“还杵那不动,脚粘住了吗?”
安景的介入,给了安然理顺思绪的时间。
她抬头看向面前身姿挺拔的少年,只记得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死的那天,正值盛夏。
离江北老宅不到五十米的那口池塘荷花盛开,为这朴素的村子增添几分温婉的艳色。
她十年前才认回的亲爸亲妈还有亲弟都披着一身白衣,跪坐在她的尸体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三人皱巴巴的衣服都被滚滚而落的汗湿透了。
她的尸体上,盖着一层崭新如雪的白麻布,被平稳的放在老宅厅堂的水泥地上。
头顶上方白色的吊扇在嘎嘎作响扇着风,前方则摆着七杯水和燃起的三支香,银黑色的不锈钢盘里黄色的裱纸烧的正旺,一簇接着一簇,从她彻底阖眼后,火势就一直没小过。
厅堂变灵堂。
她沦为一只阿飘,坐在老宅屋顶的横梁上,诧异又安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然后就出现了眼前这一切——
“宝宝。”安景哄了安夫人半天,也没等到妹妹过来给妈妈道歉,就转身去看她,却看到了少女一张流泪满面的脸。
“怎么了,很疼吗?哭成这样。”他慌忙从旁边的餐巾盒里拿出纸巾给妹妹擦眼泪,却发现妹妹脸上的泪水跟决堤了似的怎么也擦不完,“不哭了啊,乖。”
安夫人原本被儿子哄的差不多了,看到养女哭成这样,又炸了,“哭什么哭?我允许你哭了吗?你说那样的话,打你一巴掌算轻的,还给我委屈上了还。”
“安景?”纸巾擦过脸上的触感过于真实,安然忍不住想伸手去碰碰他,看看他是真是假。
这一碰,就碰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心发烫。
少年的手总是温热,好似身体里永远燃着一束不会熄灭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