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喝醉了酒,红进他的心头(2 / 2)

九十八封苘书 谷得百 3755 字 11个月前

黄文关上车门,“走吧,现在出发咱们兴许还能赶上午饭。”

李洁说:“等我五分钟,我十二点半才能下班,我进去跟那个姐姐交接一下。”

夏北呵呵一笑,“好家伙,你还是卡点下班,摸鱼高手啊。”

李洁笑笑,“哈哈哈,大家都差不多,都差不多。”

3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四个人一上车就打开了导航,并且在李洁这个“本地人”的带路下巧妙地避开了拥堵,虽然被李洁吐槽三个恩施人在利川就迷路,但是好在,节省了时间,仅仅四十分钟,就回到了李晗家里。

此时的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很多人都是来送个祝福,然后吃个午饭就走了,李晗在门口一个一个地送走宾客,看见我们回来,李晗热情的走上前来,“你们终于到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黄文和老吴相视一笑,然后十分默契地都不说话,夏北欲言又止,于是也选择了沉默,撇了一眼黄文和老吴,又把目光转向李洁,李洁上前一步:“他们在等我下班,所以晚了一点。”

“那,落座吧,就等你们了。”李晗带领着几个人,挑了最好的一张桌子,“我也在等你们呢,终于可以聚一聚了。”

几人迅速落座,尤其是夏北,到现在早饭都还没吃呢,他早就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就等着上菜然后大吃一顿了。

菜稍稍上齐,李晗倒了一杯酒,站起身来,“感谢大家的到来,在这里非常感谢大家。”

夏北急忙说:“李晗你坐下,你这样一弄咱们都得站起来了。”

李晗坐下,但是把酒杯举了起来,“来,咱们走一个。”

其余四个人也把酒杯举起,“干杯!”

李晗夹了一块小炒肉,放在嘴里压一压刚刚的酒劲儿,转头看着夏北:“舒苘呢和她还有联系吗”

黄文见状也接过话茬:“对啊对啊,小时候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吗你俩现在还有联系吗”

“黄文,你别说话,当年咱俩还打过一架,争的就是舒苘的追求权。”老吴接着说:“最后咱俩谁赢了来着”

黄文向后一仰:“猴年马月的事儿了,谁还记得,再说咱俩当时就是闹着玩儿,倒是夏北,你当时和她还挺般配的,几乎一个班的人都觉得你和她挺般配的。”

夏北又喝了一杯酒:“是吗”

“是啊是啊,夏北,你现在和她还有联系吗”李晗睁大了双眼,三个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北,像极了朝阳的吃瓜群众,非要在夏北身上找出点关于他俩的瓜才肯善罢甘休,至于李洁,从那杯酒下肚之后就开启了狂吃模式,嘴巴一直没停过,这么一小会儿,面前的骨头就堆成一座小山了,面对这样的瓜她好像根本没兴趣,毕竟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舒苘,这个名字夏北真的再熟悉不过了,这是长在夏北心房上的人,十多年一直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也曾经是夏北的一个梦,一个在最艰难最痛苦时候坚持下去,给他动力的梦,夏北在飞沙茫茫的驻训场,在看不到尽头的五公里跑道,在深夜孤独寂寥的岗哨上,夏北都是因为有这样一个梦,所以他能够咬牙坚持下来,尽管那个时候他知道这个梦或许就真的只是一个梦罢了,但是一个在心中活了那么久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释怀呢

夏北缓缓把酒倒满:“我和她,可能真的错过了。”

李晗知道,眼前这个男孩有一道不愿意过去的坎,这个坎在他心里拦了好多年,有的时候这道坎像个堤坝,能拦住汹涌而来的滔滔洪水,而更多时候,它更像是一道拦在心上的围栏,让夏北在这里止步不前了好多年。

“那么你现在还单着吗”李晗试探性地问道。

夏北突然拿起酒瓶,然后往李晗的杯子里开始加酒,“你还说,你给我发请柬要结婚的前不久,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夏北把酒递到李晗面前,“你结婚虽然怎么说都是一桩大喜事儿,但是那个时间点,真的是给我补了一刀,直接把我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突破了,这杯酒,你说什么都要喝。”

李晗见这架势自然是不好拒绝,说道:“没关系,你那么优秀,一定能找到更好的。”

夏北直接把酒杯碰上去,“啥也别说了,喝!”

众人好像知道了夏北的瓜,再说想吃好像就不怎么礼貌了,毕竟对于一个刚刚分手还能马上调整状态跑几百公里回来参加别人婚礼的人来说,掰开伤口说要吃瓜,怎么都觉得不太礼貌。

几个人随即把矛头指向了正在大快朵颐的李洁,黄文率先开口:“李洁,听说你也要结婚了,这边你堂妹李晗可已经先你一步了啊。”

李洁放下手中的鸡爪,“快了快了”,又拿了张纸擦了擦手,拿起筷子将一块南瓜放进嘴里,嚼了两下说道:“下个月二十一号,到时候大家都来啊。”

夏北“噌”地一下子站起来,端起酒对李洁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个时候我可能在上课,哈哈哈”

李洁笑了笑,“没关系,到时候你放寒假了我再请你吃饭。”

“得嘞,好事成双啊,来来,我们提前借着李晗的酒给李洁先祝福一下。”夏北招呼着众人把酒杯再次倒满。

酒过三巡之后,李晗已经满脸通红,本来就不怎么喝酒的她此刻的脸就像是熟透的苹果,红的通透,走路也有些踉跄,要不是李洁扶着,我估计不出三步她就倒了。

而对于夏北来说,这点酒只不过是漱漱口罢了,但是看见主角都败下阵来了,剩下的几个跑龙套的再喝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大家在李洁的返场带领下摇身一变变成吃货,几乎干光了桌上所有的饭菜,连汤都没放过,乍一看几个人像是刚逃难出来的一样,其实这也是情有可原,几个人早饭都没吃,能不饿吗

4

酒足饭饱,在李晗家旁边的小溪旁休息了一会儿,夏北几人准备打道回府了,此时已经接近日落,黄文和老吴喝的少,每个人就喝了一杯啤酒,休息一会儿酒就差不多醒了,于是他俩开车走了,但是夏北选择走回家,夏北喝的比较多,虽然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有信心,但是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让父亲把车开回家,自己走路回去,再感受感受乡村的宁静,顺带可以醒醒酒。

和昨天的黄昏相比,今天的黄昏可能更加美好,今天是立秋,很多人都会出门去买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但是对于夏北来说,秋天没有第一杯奶茶,但是有秋天的第一杯喜酒啊。

夏北缓缓走在这条乡间小道上,迎面吹来的风让他稍稍清醒了些,一路上都是从李晗家离开,然后回家的亲朋好友,周围的人都是三两人,连被暑假作业困扰的孩子都能三五成群,一个人的夏北,显得有些孤独。

火红的晚霞从夏北的头顶开始,一直延伸到天边,山和云接壤的地方,正是落日的位置,不偏不倚,不高不低,夏北的全身都被金黄色的光芒照着,从后面看大有神明飞升的感觉。两边的稻子已经进入抽穗期,枝干饱满,在落日的照耀下被染成了金黄,微风一吹,和树叶一起作响。云朵像是喝醉了酒,白里透红,江南的盛夏难得有这样的连续好天气,入秋之后又将是连绵好几天的雨。

走着走着,夏北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占据他内心十几年的舒苘,从十岁那年的记忆中走来,落落大方,亦如当年模样,十几年在他的心中一直挥之不去;另一个是刻骨铭心的程昕,他们相视在炎热的夏天,也结束在夏天,她的出现是一场上天安排的最好的缘分,也是夏北生命中最刻骨铭心的劫,分手的时候要不是蒲怡像个警卫员一样几乎是二十四小时盯着他,真不知道性格偏激的夏北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夏北,你好像是个渣男啊”,夏北自言自语:“为什么脑子里会出现两个人女孩子的样子,并且,都挥之不去。”夏北停下脚步,沿着路边的小路下到小溪里,连鞋也不脱,直接跳进浅浅的小溪,溪水刚好没过脚踝,夏北顺着溪流朝下游走,他记得就在下游不远处有一个小溪的溪水砸出来的水塘,水不深,最多能淹没夏北的肩膀,但是水流清澈,在盛夏仍然可以带着丝丝凉意。

“噗通”,夏北毫不犹豫地就跳了进去,暂时清醒的脑子让他在跳下去之前把手机掏了出来,落下的时候需要高举着手机,落水的姿势有些像正从树上掉落的长臂猿,有点诡异,但是更多的,是搞笑。夏北顺手把手机一扔,带着防摔手机壳的手机在颠簸了几下之后卡在了石缝里,夏北笑笑:“还好劳资吸取了教训,不然今天又得坏一个手机。”然后,夏北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底,溪水瞬间将他包裹,夏北感到全身都凉飕飕的,溪水贪婪的吸收着夏北身体的每一丝热量,夏北浮出水面,缓缓走向岸边,此时的他浑身湿透了,溪水顺着他的大腿往下流淌,河风一吹,夏北打了个冷战:“真冷!”

如果是刚认识舒苘那年,这样做的夏北回到家多半会被母亲胖揍一顿,但是现在已经长大的夏北显然不会再被母亲揍一顿了,此时已经是与黑夜擦边,晚霞的另一头已经出现了稀稀落落的星星,路边的房屋也都亮起了灯,夏北拿起手机,朝家的方向走去。

不知是什么时候,火红的晚霞消失了,或许是趁着夏北沉入溪水的那时候,偷偷随着落日溜走,但是最终晚霞也醒了酒,只是把火红藏进了少年的心头。

5

拉开抽屉,里面稀稀拉拉地摆放着夏北这些年留下来的重要东西,优秀士兵勋章,陆军胸标和臂章,偷偷带回来的子弹壳,还有那枚号称比钻戒还珍贵的国防服役章,扒开这些从部队带回来地东西,下面是夏北中学时代的毕业照和有些同学给他写的书信,他用一个铁盒子将这些东西整齐地摆放在里面,从课间纸条到离别赠言,都用信封封好,整齐的摆在里面,像一个老兵珍藏自己的勋章一样爱护着它们,抽屉的最底层,压着一张照片,有些模糊,但是仍然能够辨认出上面的面孔,背面是用记号笔歪歪扭扭的写的几个大字——某某小学20届毕业合影留恋。

夏北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掉上面的灰尘,照片上的人站成四列,最底下一列是半蹲着的女孩子,豆蔻年华的她们脸上写满了稚嫩,第二列是老师,这个小学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在这里了,但是仔细数,也不过十位老师罢了;第三列和第四列是班上的男生,他们一个个把头仰的老高,好像打了胜仗一样,欢送自己的毕业,殊不知,这其实是他们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唯一比较突兀的是班级内几个个子比较高的女生,她们被迫站在了男生那一列的最靠边位置,而最右边的女孩子,就是舒苘,而往左边数几个人,那张微胖的脸,就是十二岁的夏北。

从照片上就可以看出来,十一二岁的时候,夏北比舒苘矮了半个头,而夏北的平头挫样,和舒苘的斜刘海形成了鲜明对比,一个质朴单纯,是个田野里走出的淳朴男孩,另一个美丽迷人,便是江南走出的惊艳少女,真没想到一张照片会同时出现两种画风。

夏北看着照片出了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十几年了,这好像是我和她的唯一合影吧。”十几年,夏北和舒苘一直以一种非常微妙的关系保持着联系,与其说是友情,夏北更加觉得或许是时间久了,两个人都形成了一种习惯,虽然可以一直不见面,但是也可以一个电话,天南海北也能随时见面。

夏北会想起十八岁的那个午后,即使是炎炎夏日,也让人觉得无比美好,舒苘说:“以后谁要是给我写九十九封情书,我就嫁给谁。”夏北看着微笑着的舒苘,鼓起勇气说:“那我一定给你先写九十八封。”舒苘回答:“傻瓜!”如果时间的拨片能够往回调,回到bj奥运会的那一年,全中国都在为奥运的成功举办欢呼雀跃的时候,夏北的世界从此多了一个人,像小时候在玩具店看到的最喜欢的玩具一样,触不到,忘不掉,得不到,那个女孩,让夏北魂牵梦绕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