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传号令!欺瞒主上!延误圣机!按我大明律当如何处置!”
“当极刑!腰斩弃市!家属流放三千里!女子充入浣衣局为官妓!男子即可遣人押送发往辽东戍边!”
听到谷大用的话,吕芳当然不可能放过这样一个在新君面前表现的机会,立刻朗声答道。
“善!那就依法办理吧!”
吕芳一挥手,手下御马监掌控天子四卫,即腾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四卫勇士立刻一拥而上,将口中大呼冤枉的陈松当即拿下。
谷大用看着这一切,见王府众人此刻望着眼前一幕噤若寒蝉,他知道如此安排,这个恶人自己是非当不可了。
尽管朱厚熜没有任何吩咐,但若是明知道主上的难处,而这难处恰好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若是还摇摆不定,迟迟不肯动手……那……
谷大用微微在心中叹息。
他不由得又将目光投向了朱厚熜车架的方向。
自己到底已经老了……
天子年少,天下渴望近身逢迎者众多。
天子,又怎会再真的信任我一个在百官中恶名昭著的老人。
等陈松被压下,就等回到安陆边便送到官衙问罪受罚。
事毕,众人各自退去。
谷大用的召来吕芳。
马车内,看着面前这个相比自己年轻多的干儿子。
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嫉妒。
他看着不远处正忙着给朱厚熜的马车送替换袍服的黄锦,叹息道。
“看来以后代替君上,督察内廷的,就是此人了!”
内廷,包括司礼监,厂卫还有天子禁军。
能受此任命的无一不是天子心腹。
到听见谷大用的感叹,吕芳的听出了谷大用失落,连忙开口。
“今日世子殿下将王府众僚属交予干爹,不倚重信任自然不会如此办的,还请干爹切勿多想。”
听到吕芳话,谷大用摇了摇头。
“生杀大权在握未必多好,洗马整衣的未必低贱,干我们这行,这种道理应该早就清楚才是……若是可以,我也想常伴君侧,哪怕没有任何职务,端茶倒水也好,刘瑾的先例在前,若是惹了天子猜忌,纵然前一日风光无限,大权独揽,次日身死族灭也是常事。”
谷大用说着,目光微微看向了一旁的吕芳。
“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新人胜旧人啊!”
他破天荒的拍了拍吕芳肩膀。
吕芳的身体一震,谷大用看着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思量。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或者说,这次专门带吕芳出来,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等过几日,我便向世子请求,收黄锦为义子,想必凭我操练京军,管辖内廷多年留下的功绩,世子定然不会拒绝。”
谷大用的眼神严肃。
“这一路上,你们二人要尽心相交,等到了京城,世子继承大统,我便请命去为先皇守灵,说不得日后,干爹的一身性命可就全靠在你身上了……”
是的,正德一朝,他已经享受过权力的滋味。
天下的好东西,除了后天的残缺,是什么他没有享受过的。
过了今年,他就已经七十了。
正德朝,作为正德皇帝的亲信,他自己清楚,在改制京军,整顿百官的时候,得罪了不知多少人。
现在,皇帝一死,那一双双眼睛可都盯着自己。
昔日刘瑾被灭族的下场可还历历在目,天子年幼,母族势弱,注定不可能容忍一个前朝权宦继续留在后宫之中。
而一心想要把朱厚熜抢到自己膝下的张太后……历经成化,弘治,正德三朝风雨……她太老了,不一定有自己活得长。
必须要早作打算。
他看着面前的听闻自己不久就要离开,默默垂泪的吕芳,这个自幼由他一手抚养,最得意的弟子,心中不由得闪过几分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
“回京之前,干爹能做最后三件事为你的日后铺路,第一件事是惩治陈松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下人,博取世子好感,第二件,是拿我这么多年在朝中积累下的关系,让你和黄锦成为结拜兄弟,借着这个由头和王府属臣搭上关系。而最后一件,则需要你亲自去做……”
他盯着吕芳,面前的太监抬起头,目光坚定。
“干爹有何吩咐,但说便是……”
他沾了沾一旁的茶水,在吕芳的手中写下了一个解字。
“左长史……他……”
谷大用示意他噤声。
“解昌杰是先帝尚在时下旨派到王府的,平日里纵有疏忽怠慢之处,也绝不能像陈松那等小人扭送官府,公示天下……我这里有三服药,是一个月分量,听闻解长史有虚火之疾,明日到了安陆,禀明蒋母后,你亲自带御医到其住所为其开方诊治……”
说着,谷大用从车厢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了一包早就准备好药材,放在吕芳手中。
“切记……这件事只能你亲自来办,如何随机应变办得出彩,就看你在宫里所学到底领悟了多少!能否学以致用了!”
“若能为王府上下医治好这块心病,等日后世子继承大统,内廷必有你一席之地。”
“这是干爹能为你做的三件事中最后的一件事了……之后的事情,一切都靠你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