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淮河发出咆哮，滚滚洪流化作白浪，卷起带着腥味的水风扑面。</p>
谢令婉站在军阵最前方，狂风吹拂起她的衣袖。瘦削身影如空谷幽兰，凌然盛放。</p>
“自榆关燃起烽火，这五个月来，我陷入睡眠的时间甚至不足十天。最近的半月，我更是一天未睡，时时刻刻盯着地图，将烛火视作黑暗。”</p>
谢令婉轻声说。</p>
“我时常询问自己：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当然，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是为了夫君。但仅仅只是为了夫君吗？”</p>
“我虽没有像那个皇帝一样可笑的作茧自缚的责任，但也绝然不会像上原王家一样丧失身为周人的最低底线。”</p>
“这天下之主，可以是方遵，可以是方棠。可以姓方，也可以不姓方。虽然是夫君最好，但它可以是中原汉地的任何一人。可唯独……不能是一个异族。”</p>
少女闭上眼睛，庞大的水元素力汹涌而出，冰蓝色的领域中刮起寒风，寒风速旋着压向河面，像是一千座冰川的崩塌。</p>
日日夜夜的不眠不休，在消耗着少女精力的同时，也捶打着她的神魂，每天都让她的精神变得更加壮大。不知不觉之间，谢令婉也终于跨过了六转的门槛，正式步入五行的七转境界。</p>
而此时，连帝师石当流也尚未突破七转。在各种意义上，谢令婉已是五行路径的第一人。</p>
七转五行名为“重构”，即重新构造主五行元素力量，允许调用元素的不同形态相互转换。</p>
比如，将水化成冰。</p>
即便七转五行有凝水成冰的能力，可按照寻常七转修士的元素力储量，根本不足以大面积封冻一条汛期河流的河面。</p>
但，她是谢令婉。</p>
她秘密封锁所有消息，准备了数十块价格高昂的元素力增幅阵石，将自身状态调整到巅峰，便只为今日这一刻。</p>
“让夫君受伤的账，今日该结算了。”谢令婉低声喃喃。</p>
“咔嚓咔嚓咔嚓……”</p>
奔流的淮水寸寸断流，少女一步踏出，身前霎时凝聚出百丈的寒冰。寒冰的范围不断扩大，冰风吹拂到江面的每一个角落。咆哮水流声渐远，取而代之的是封冻的奇迹。</p>
淮河结出长达百米的厚重冰层。</p>
“发起进攻。”谢令婉对身旁早已看呆的萧伏威说。</p>
“是！”萧伏威反应过来，连忙回应。</p>
战鼓声划破苍穹，江岸被冲天的火光照亮，彻夜不休。</p>
……</p>
……</p>
冰凤于云端振翅，双翼覆雪，速如雷霆。</p>
星辰的光影倒飞回手心，温折雪感受着术法上传来的回声，月眉紧皱。</p>
自荆南飞往天山的距离实在太过遥远，而皎月秘仪又不能短时间连续发动。她能借助皎月秘仪传送至谢令婉的身旁，回程却只得依靠凤凰。</p>
从临江到天山需要两天多的时间，而担忧宗门状况的临渊御辰早在临江之时便借用群星秘仪向师尊发去了问询，但没有接到回复。</p>
在路上，她又发动了三次群星秘仪，也均是无一回复。</p>
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温折雪心忧焦躁，忙催促瑜沫飞得更快一些。</p>
她此次南去之前，曾经向师尊太虚真人请示过，而当时的师尊根本没有挽留，反而是叮嘱她要和谢令婉这等身负气运之人打好关系，万不可受到当年之事影响。</p>
可见太虚真人也是相当支持她南去的。</p>
而至于魔气入侵方面，在温折雪返回之前，经过临渊阁不惜代价的全力反攻，终于是将魔化浊体的大军牢牢锁死在了西荒绝域之中，并设下八转的飞星锁穹大阵予以封锁，基本上算是暂时排除了魔渊动乱。</p>
宗内支持，宗外事缓，再加上萧槿那边的情况也很紧急，温折雪方才动用皎月秘仪，一瞬千里地传送到了谢令婉身边。</p>
可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何师尊不接取自己的讯息？莫非是宗门出了什么事情吗？</p>
温折雪原本想再发动群星秘仪联络其余的临渊长老，但她转而又回想起方未寒与她所言的临渊阁中可能有敕勒川内鬼之事，便又打消了这个想法。</p>
雄伟天山的轮廓已在面前，温折雪沉凝心神，以星力驾驭瑜沫，让它飞得更快了些。</p>
天山依旧是苍灰色的模样，相较于她离去之前，不曾有半分改变。魔气并未侵入，护宗大阵也还在正常运转，看起来师尊不回应自己并非因宗门遭受外敌。</p>
凤凰落在问天峰广场前，化作冰焰现于少女肩上，脚下星力流转，她的身影急速向正殿冲去。</p>
温折雪推开正殿，却见除去太虚真人外的临渊八阁首座凛然端坐，像是在商讨宗门大事。</p>
在场之人对于温折雪的到来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太过于震惊。</p>
“尊上。”</p>
众位阁主俯身行礼。</p>
温折雪和瑜沫同时愣住了。</p>
尊上，是临渊门徒对于临渊阁主的称呼。</p>
“这几个老东西莫不是疯了？”暗面在识海中难以置信道，“师尊还没死呢，他们就想谋权篡位，拥立新君了？”</p>
重重纷乱的思绪冲击着温折雪的大脑，让她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p>
温折雪平复下心中翻涌的感情。</p>
“我师尊呢？”她深吸一口气，问。</p>
可殊不知，这个问题却让在场的诸多首座面面相觑。</p>
“尊上，您的师尊灵浮真人……莫不是在五百年前便已仙逝？”宇炉阁主玄全真君直言问道。</p>
灵浮真君，上一任临渊阁主，正是太虚真君的师承所在。</p>
温折雪踉跄着后退两步，本就雪白的脸蛋再失了几分血色。</p>
她想到了一种极其荒谬的可能性。</p>
眼前的一切事物模糊又清晰，视线越过众人，她看见了窗外的风。</p>
“玄全。”她模仿着记忆中师尊的语气，颤抖着说。</p>
玄全真君正色行礼：“玄全听命。”</p>
“我……是谁？”</p>
“太虚真人，临渊阁主。”</p>
问天峰顶狂风呼啸，飞雪如飞絮，埋没高塔。</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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