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规矩,时间暂停——划掉,时间回拨。在等待明楼的时候,张安平不知道是哪根神经不对劲了,突然对郑耀先说道:“老郑,你还记得你当初的反应吗?”“当初?什么意思?”郑耀先有种不详的预感,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明楼。事实证明郑耀先的预感是正确的,因为张狗笑眯眯的说:“就是在医院里的那一茬。”张安平虽然没说清楚,但郑耀先立刻意识到了是“哪一茬”——他去医院看大特务张世豪的笑话,然后遇见了钱大姐,然后……然后钱大姐说这是自己人……然后,然后他差点把钱大姐灭口了!郑耀先黑着脸:“你想干什么?”张狗:“老郑啊,咱们要学会在困难中创造快乐,生活这么苦,不加点糖这怎么行?”郑耀先无语。这叫加糖?我怀疑伱是要吓死明楼!他瞪着张安平,对这个做法表示了精神上的反对。然后,明楼就来了…………作为一个身份复杂的卧底,明楼想过自己暴露的种种。比方说因为蛛丝马迹被查到自己身上;比方说因为上级被捕自己被捕;再比方说自己中了圈套被捕,等等等等。但明楼从未想过有一天,有人会当着自己的面,将自己隐藏在第三层的种种,一字不漏的“爆”出来。犹如一枚航弹直接落在了河水里。杀人灭口?同归于尽?还是……明楼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决定,他恍若未觉的坐下,但一改后面装出来对张安平的尊重,将明家大少的气场全开,用平视的方式看着两人,慢条斯理的道:“是我。”“两位……晚上好。”他没有去否认。因为没有必要,这老底太详实了,详实到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既然这样,他便索性承认自己的身份。现在是国共合作,能如何?更何况他还有特务委员会副主任的身份,这两大特务,能如何?告发?或者是……策反自己!明楼用一种期待的目光从两人身上一一扫过,挑衅之意溢于言表。郑耀先暗暗叫好,心道:你小子傻眼了吧?张安平有些遗憾,没有看到期待中的画面。他还等着明楼掏枪,关键时候再雷死这小子呢——让你一副比徐天还要讨厌的样子!可惜明楼太镇静了,丝毫没有被喊破身份的尴尬,甚至还用挑衅来回应。不愧是明家大少,不愧是身份就比自己少了一层的高级卧底啊!“咳咳,”张安平干咳一声,道:“明楼同志,今天喊你来,是想和你一起开一个党小组会议。”张安平心道我现在可是在说正事哈。明楼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慢吞吞道:“张安平、张世豪区长,还有郑耀先郑站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没必要玩这种没意义的小把戏吧?”他身子略微前倾,道:“明某未曾否认身份,两位何必玩这种不入流的把戏?”郑耀先差点笑了,不是笑明楼,而是笑张安平。让你小子胡说,让你小子胡闹!慢慢解释吧!他假装自己的嘴巴被缝了起来,专心的当起了吃瓜群众。张安平自顾自道:“明楼同志,玩笑归玩笑,我现在在说正事——重新自我介绍下,张安平,36年入党,2号情报组实际负责人,代号‘喀秋莎’。”“郑耀先,31年奉命打入敌人内部,代号‘风筝’。”“2号情报组高级情报员。”说罢,他便目光灼灼的望着明楼。玩归玩,闹归闹,刚才吓唬下就行了,都是自己的同志,玩笑也是有限度的不是么?但明楼会信?喀秋莎他知道,风筝嘛,听都没听过!他现在唯一的想法是:张安平自以为自己是一只猫,而自己就是那一只被猫抓住的老鼠,此时此刻,猫正用各种手段戏耍着被抓的这只老鼠。但你以为你真的是猫?明楼微微一笑,道:“张区长,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的共党啊——那我是不是可以替戴老板清理门户?”和声的说完这句话后,明楼猛的一拍桌子,冷冽的说道:“张安平!”“我明某人就是党员!”“但你张安平算什么东西?”“你也配自称党员?你配么?”“你不配!”“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人——日寇的铁骑在中华大地上到处为祸,你张安平有这份闲心,不如多考虑下到底该怎么收拾这帮骑在我中华民族头上为非作歹的日本鬼子!”“至于说怎么处置我,告密也好,暗杀也罢,我明楼都接着!”“如果别有所图,那就给我滚蛋!”明楼骂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呸,想把我当老鼠你当猫?做梦!一旁的郑耀先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场。傻眼了吧!玩脱了吧!让你小子总是想着闹腾——好好的接头,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整什么幺蛾子!被骂的张安平唯一能做的就是摸摸自己的鼻子。他转换一个思路:连自己人都不相信我是自己人,那说明我的伪装是成功的。咦,瞬间不尴尬了,瞬间满意了。“说完了?说完了就坐,听我说!”张安平压压手示意明楼坐下。明楼不答。也没坐下,只是静静的看着张安平。你要表演,那就表演。“明家的生意,现在应该空心化了吧——这是我的意思,接手的人,也是我安排的。”“对了,之前坑了明家两次,不过明镜同志应该说过,明家和两家洋行展开了合作生意,有这回事吧?也是我安排的。”“徐蒽赠整我的那一次,你顺水推舟坑我通共,我上门要了一座矿山——眼镜蛇情报组的人以那座矿山为后勤基地,你以为我真的看不见?”“还有徐蒽赠通过我的手要利用日本人抓捕S委的同志——你以为明诚和汪曼春为什么会抓不到人?”张安平一桩桩的说出来,每说出一桩,明楼的神色就缓和一分,等他说完,明楼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个念头:他真的是自己人?hetui!他张安平怎么可能会是我们的同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所以说……这一桩桩的事,让他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了?】“你想干什么?张安平,你到底想干什么?”明楼终于恼火起来:“不管你说得天花乱坠,你觉得我会相信?”“张安平,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如果没别的事,告辞!”看张安平吃瘪,是郑耀先非常乐意的事,但绝对只限于适度的玩闹,眼见明楼对张安平毫无信任可言,连张安平话中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老郑觉得自己该出场了。于是他挣开嘴巴上并不存在的缝线,道:“明楼同志,他说的是真的。”“钱大姐离任后,老岑同志履职,但咱们组的这帮同志都不怎么省油,经过组织的慎重考虑,便决定由安平同志实际负责2号组的事务,由老岑同志代为转达。目前老岑同志负伤且身在陆军医院,而安平同志又决定组织一起规模较大的行动,需要人出面和S委市委的同志居中协调联络,不得已才对你表露身份!”这段话让明楼犹豫了起来。但也让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他的上级岑庵衍,叛变了?!明楼难以自持的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心念急转,思索着这个可能性。很……可能!不,可能性是九成八!他宁愿相信老岑叛变,也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两个人会是自己的同志。但心念急转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明楼一脸震惊道:“你说的是真的?”郑耀先正色的点头,道:“是真的。”“从我履任后,钱大姐便将你的身份告知了我,这也是我能放任你做上海站内一方诸侯的原因。”“你们真的是我的同志?”明楼怎么会信?但他却继续演道:“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实在是这件事超乎意料,抱歉,是我的错。”张安平直翻白眼。就连郑耀先都为之泄气。拜托,你也不看看你眼前站的两人是谁啊!我们承认你演技不错,但……你这骗得了谁?张安平转头对郑耀先说道:“我猜他现在想的是老岑叛变了。”“你就不应该这么鲁莽的见面!”郑耀先没好气的批评张安平:“应该先通过老杨同志约定见面地点,然后相认,起码难度能低些。”“切,就明楼同志这警觉,保准还是这结局——你当初都差点杀了钱大姐,他还算不错,起码只是怀疑老岑叛变——嗯?”张安平说着说着用脚踩地推着沙发倒退半米,警觉的看着明楼:“你不会想着同归于尽吧?”“眼镜蛇和喀秋莎、风筝同归于尽,这损失……”郑耀先也惊了,要真是闹出这种乌龙,他就是下了地狱也能诈尸啊!两人的表现自然是有演的成份,但正是这种“演”,反而让明楼心里的02成被放大了。这两……该不会真的是自己人吧?不……可能吧?明楼收起伪装出的惊喜,冷着眼看着两人。“算了,就当你相信了——我说正事。”张安平道:“上面要查伪钞的命令你应该知道吧?”明楼微微点头,继续看张安平的表演。张安平巴拉巴拉的开始说起了自己的谋划,一堆谋划一个个说出来以后,明楼的眼睛也一点点的开始变大。零号研究院是伪钞窝点?这个所谓的伪钞窝点,实际上是一个饵?联合组织举行七七武装起义?啥,反手让徐百川将起义部队带到谭忠恕那里?啥,两千支火箭筒?!啊?反算徐百川、借机将火箭筒卸货、运出去?一条条谋划听得明楼的眼睛差点从眼眶里爆出来。这么宏大的计划,真的能搞成?等等,等等,我怎么在琢磨计划能不能搞成?明楼终于让自己的思想回归到最初:这两人怎么……他们真的是自己人?面对讲解完毕直愣愣看着自己的张安平,明楼问:“上海区三股势力,上海站站长、特二区区长兼上海区负责人,是自己人?”张安平心道:不止哦,上海站两副站长都是自己人;特二区“远走他乡”的副区长也是自己人;赫赫有名的日本商人冈本平次也是自己人!咦,老徐那里好像没几个自己人?郑耀先可没张安平这么多“戏”,他点头确认了明楼的质问。明楼终于没装震惊的说出了这句震惊的话:“这怎么可能?!”“还有,你以为火箭筒是你家造的啊!两千支?你怎么不说是五千支!”其实此时此刻,明楼内心的怀疑,已经从九成八降到了四成。但他还是提及了自己想不通的盲点。那可是两千支火箭筒啊!“明楼同志,你说的对,那玩意就是我家造的——不过,现在家被全都吊路灯的美国资本家给抄了!”张安平一脸的遗憾,又补充道:“不止是火箭筒,其实盘尼西林也是我家造的,不过盘尼西林更惨,去年淞沪会战还没开始就被杀千刀的美国资本家给抄了,我现在只有代理权。”张安平这句话的潜意思是:明家能得到盘尼西林,是我的原因。明楼傻眼了。这……“让我冷静冷静。”明楼深呼吸,然后问:“你是张世豪,上海区特二区区长,上海区负责人?”“对。你的上峰。”“你是张安平,伪政府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张安平?”“对。还是你的上峰。”张安平答完后心里咦了一声——这画面,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啊?我好像在哪见过?还有,我为什么要强调是你的上峰呢?“你是张安平,二号情报组实际负责人张安平?”张安平为避免熟悉感继续,没说话。郑耀先接腔:“对,他就是你我的上级。”老郑翻白眼——我为什么对这个上级没有尊重的念头?明楼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张安平,你他妈的到底是谁!”明大少的涵养是极高的,但每一次都是被张安平破防,这一次,更是破的有些歇斯底里了。可这怪他吗?“我,张安平,军统上海区特二区区长张世豪,中统上海室特别顾问张世豪,伪政府所属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张安平。”“但我真正的身份只有一个——”“中国党员,张安平!”张安平拍了拍被受刺激的明楼的肩膀,正色道:“明楼同志,虽然这很不合常理,但这就是事实。”明楼伸出手:“别说话,让我冷静冷静。”离了个大谱有木有!但这时候,他的怀疑,已经只剩下02成了。虽然这一切很不符合常理。(发小的父亲去世了,昨天急匆匆写完便驱车回老家帮忙来了,结果高血压的我晕乎乎光添乱,只好回家。然后……越睡越清醒,索性四点开始码字——配一张图震惊下诸位:有请狗作者用作者号发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