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伴随着姑娘们偶尔清脆笑声。
江灵听到外面的打闹声,忍不住又踮起了脚尖,好奇地趴着窗缝往外瞅,眼底都是欣羡。
因为看得太专注,窗户被凌欢瓷扔过来的雪球砸中,冰雪扑簌簌地落下来,有些还溅到了他脸上。
江灵冻了个激灵,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突然,他注意到一道强烈的视线感,他偷偷望去,就对上挡在中间的那个高大男人射来的目光。
他吓得一惊,连忙悄悄合上了窗页,心口扑通扑通直跳。
凌欢瓷逗留的时日里,江灵一直都尽量不出屋门,就是出去方便都是避让的,故而几人都不曾碰面。
刚才他本来也只是在屋内翻看书,听到外面说起堆雪人的事,他就有些心痒痒,后面见她们还开始打雪仗。
江灵就再也克制不住向往,从开始站在窗户口的偷听,变成了打开窗页的窥望。
现在被男人发现,江灵惊得脸色都有些发白。
那个男人,他,他在凌府时见过的……
他,他不会已经认出他来了吧?
虽然,他并没有露出全脸。
但是,他还是很害怕。
这回,他再也没有任何玩乐的小心思了,惊惧难安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生怕他们会突然冲进来把他抓走。
姜映梨跟凌欢瓷正打得你来我往,她且打且退,几乎已经退到了屋檐下。
她也发现了阿罗突兀的转头,耳边更是听到身后窗户迅速合上发生的响动,心中一动,再望去时,阿罗已经重新转回头了。
姜映梨没有回头去看。
她开始之所以会应承打雪仗,虽然有玩心所致,但更多的也是因为雪球砸在窗户上时,她注意到站在窗户口的江灵,唯恐凌欢瓷会看到人,她才会迎战。
却不曾想,她低估了小孩子的童心。
她垂着眸子,手下的动作刚慢下来,身后就传来响动。
“你们这是……唔……”
沈隽意望着眼前狼藉的院子,声音略带迟疑。
凌欢瓷兴致勃勃,搓了个雪球丢出去,结果准头失误,雪球哐当落到了沈隽意的头上,炸开的雪花落满了他的头顶和脸上。
沈隽意:“……”
凌欢瓷:“……”
她脸色涨红,“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祸及他人,虽然沈隽意是姜映梨的相公,但到底不熟悉,凌欢瓷也很是过意不去。
姜映梨丢下雪球,拍拍手,跑到沈隽意身边,想给他拍雪,但雪花很快被蒸腾成水,顺着他的鬓角和立体深邃眉眼往下滚落。
姜映梨只能拿出手绢,给他擦拭:“你没事吧?”
沈隽意愣了愣,低头望着她冻得红润的脸颊,摇了摇头。
“……无事。是我打扰你们了!”
他是出来添茶水的,虽知道她们在玩闹,只是没想到她们玩的是幼稚的丢雪球游戏,有些惊讶才会出声。
凌欢瓷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仿佛做错了什么事的小孩子,挠了挠头。
沈隽意没想干扰她们,擦干脸,去厨房倒了茶水就回房了。
姜映梨本来已经没有心思打雪仗了,扭头看到凌欢瓷这副模样,她眸子转了转,走了过去。
凌欢瓷从阿罗身后走出来,尴尬道:“那个,你相公没生气吧?”
姜映梨怔了怔,笑道:“他不至于这般小气。不过……”
“不过什么?”凌欢瓷心中愧疚,略微凑过来一些。
然后,她只觉得脖子间一阵刺骨的冰凉,冻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凌欢瓷:“——!!”
“阿梨,你干什么!!”
“这是你使诈的回礼。”
“你给我站住!”
站住是不可能站住的,姜映梨拔腿就跑。
凌欢瓷原本起的那点子愧疚瞬间烟消云散,现在她只想把一捧雪浇在姜映梨的脖子里。
两人在雪地里你追我赶,很快双双抱团摔倒在地,这回她们不再是丢雪球,而是往彼此身上泼雪。
很快,两人身上从头到脚都是雪,连眉毛和眼睫毛都是雪花。
最后——
“不来了,累死了!”姜映梨第一个放弃。
她哪里比得上习武出身的凌欢瓷,很快就体力不支,落败了。
她干脆利落地躺倒在雪地上,四肢摊开,望着头顶灰败的天空,大口大口喘气。
“哼,这回就放过你!”凌欢瓷也往地上一坐,挨着她躺下。
经过刚才那番打闹,她身上不见冷,反而是热气腾腾的,但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就跟练了一个时辰的武一般松快。
她扭头看向姜映梨,突然开口道,“阿梨,要是以后我真能当了女将军,你就来给我当军医吧!我每个月给你很多银子,你也不必寻人遮掩,更不会有人欺辱轻视你了。”
她并非蠢笨之人,姜映梨虽没明说,但在沈家人跟前绝口不提自己会医术,还特地带阿罗找胡大夫看诊,开药以作遮掩。
她便猜出一二了。
当下士农工商,士为第一,立德于心,建功于世,宣德功于言,泽被后人,故而便有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农乃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至于工则是“欲善其事,先利其器”,虽比之商人而言,地位是要高些,但依旧是三教九流中的“中九”。
终究比不得读圣贤书的沈隽意之流。
她以为姜映梨是怕被沈隽意知道身份,从而引得他介怀,所以才许此一诺。
毕竟军医也算医事职官。
姜映梨怔了怔,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