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这时候,是刷朝廷好感的良机。
车驾外,钱林骑着大马,跟随着父亲,志得意满地蔑视着大地。
突然,有人凑到钱林耳边,说了句什么,他脸色微变。
马车的窗帘掀开,露出一张威严的中年男人脸,钱益善道:“有什么消息?”
钱林小声道:“父亲大人,我们的探子还没到城下,就已经走不动了。”
“放肆!”
钱益善冷道:“竟还有人,敢拦朝廷官吏?”
钱林:“父亲息怒,不是有人阻拦,是流民太多,已经阻挡了要道,过不去。”
“偌大的官道,能堵住?”钱益善震惊。
京畿道的官道,那是近三十辆马车的车道那么宽的,这可是主官道。
居然能堵住这么宽的官道?
“儿也诧异,但探子说不假,确实人山人海,流民太多了!”
钱益善忙问:“在城外几里遇到的?”
“城外五里。”
“该死的高程!”
钱益善大怒,咬牙低吼:“他敢蒙我!”
“父亲,怎么了?”钱林不解。
“城外五里,就已经流民截路,可见兰台县周遭有至少数万流民,高程居然说只有数千人而已!”
钱益善恼道:“本以为,现今去兰台县,可以做点成绩,截取一些政绩。”
“可这样的烂摊子,高程却忽悠我去,这不是故意坑我么?!”
钱林怔住,道:
“父亲大人,难道这不是个机会吗?”
“流民越多,咱们镇住局面,赈灾成功之后,功劳不是越大吗?”
“如今父亲就差一个体面的功劳,就可以更上一层楼啊!”
钱林还有些兴奋,他觉得这实在是个良机,兰台县越是个烂摊子,也就越有机会争到功劳。
“你懂什么!”
钱益善压着声音骂道:“这么大的烂摊子,若是处置不恰当,在我管制下有暴民作乱,我一定会被御史参一本!”
“到时候别说功劳,以前的功绩也会抹去,至少也要降职!”
“这……”钱林惊了。
他还有些年轻,所以想不到,这背后的凶险。
“可是,这不正是巡抚应当作的吗?”钱林继续道。
钱益善冷起脸来,呵道:“你还敢教训为父了?”
“儿不敢……只是儿觉得,这时正是需要父亲担当的时候,若是退了,将来再难有这样的机会啊!”
钱益善摇头:
“林儿,你还是太年轻!”
“为父此行,如果真去了,那与高程不合的几人,一定会趁机引起流民暴乱,让为父被参一本!得不偿失,不必冒这个风险!”
钱林点头,他懂了,懂了这个道理。
可他看了一眼前方,嘀咕道:“可是,兰台县的百姓怎么办,这些流民怎么办?”
钱益善冷笑:“若是为父此去,被暴民袭击了怎么办?”
“呃!”
钱林瞳孔微缩,他没想到这个可能。
“这……父亲大人,这可能吗?”钱林觉得不可思议。
钱益善指着周围:“我只有几百人,流民数万,随时可能成为暴民,这一路过去也许走不到城外,为父就要殉职了!”
“怎么可能?”
钱林道:“只要他们知道,父亲是来主持大局的,他们一定会拥戴的!”
“呵呵……”
钱益善不屑道:“上一个为他们主持大局的人,已经被斩首了。”
“……”钱林也不敢再说了。
“那父亲,怎么退,我们已经走到这里,这时候突然撤回太明显。”
钱益善道:“前日,千山县不是有冤案吗,据说秋日飞雪,咱们应该去那边主持公道。”
“父亲果然高明!”
钱林道:“此去千山县,不必回撤,沿着白水河与兰台县擦肩而过,却隔了百里……咱们可以说不知道兰台县的事情。”
“嗯,孺子可教!”钱益善满意点头,“去吩咐吧。”
说罢,钱益善将头缩了回去,窗帘自然回落,挡住了马车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