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位上首,赵侯脸色微微一变,心道:“这到底是天真烂漫不知礼仪?还是墨家故意安排羞辱我?”
…………
黄河北,云中。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秋草黄了。
后世的托尔托草原如今更加暖和,可是再暖和这个季节的草也要黄。
五年前营建的简单的、作为边堡用的云中城矗立在阴山之下,不高大也不宽阔,只有三五千人。
城外是成片的正要收割的铃当麦、玉米、荞麦和土豆,在远处是一片无垠平坦的草原。
一群人正在忙着捆扎干草,将夏季最肥美时候收割的、现在已经晒干的草打成捆。
五年前刚刚建城的时候,就有几名墨者来到这里。
不止带来了各种各样的适合这里耕种的作物,还带来了许多新的技术。
比如专门用来割草的、长柄的、约有两尺长的大镰刀。
比如用来越冬的新的羊圈和屋内的火炕。
比如挖坑发酵青草和秸秆的办法。
以及一些借用什伍之名但实际上却是合作社模式的合作种植和养马养牛的组织形式,以求众人合力抵御可能的灾荒风险。
那些正忙着捆扎干草的几个人,正是这里互助社的成员。
“呦,回来了?”
几个人冲着远处的一行人打了声招呼,那一行人都骑着马,很有礼貌地用当地的语言回了一句。
除了一个侧坐在马背上、手里正拿着一张纸看的入神的女孩子。
这女孩子穿着一件很宽大的棉布袄,里面填充的都是泗上那边已经大规模种植的棉花,当然也是越来越多的逃亡到北地的农奴如今最喜欢的一种衣裳。
女孩子的头发很长,但却有点像是胡人一样将头发扎成了长长的辫子,大概是为了方便行动,这辫子随着马背的晃动轻微地摇晃着。
“庶君子,我没骗你吧?你弟弟真的上报了。”
旁边一个骑马的男人带着一种仿佛讨好的笑容说着话,后面的几个人不屑地扭扭头,不少人心道:“你运气好,竟是先拿到了报纸给她看。”
这群人从泗上来,或是从高柳来,队伍中就那么四五个女孩子,其中多数都是医者,整日奔波的就庶君子这么一个。
男多女少,是个问题。
四周所见的都是些胡人牧女、或是在城中耕种的女子,对比之下更是个问题。
可能她生的并不美,虽然每天洗脸、衣衫也尽量干净,可是比起邯郸等地的舞姬或者那些倚门卖笑的女子实在是差得远。
云中城就有妓女,管仲在齐国的改革那是组织军妓和官妓以求充实国库、稳定军心,而妓女这个行业伴随着私有制的产生实际上早已经出现,尤其是……生产力更加进步稳定、产生了家庭私有制和忠贞观念的农耕区。
一行人中有几个也会偷偷去去嫖妓释放一下欲望,也会选择适合的时候与人对歌野合,可每每看到同行的庶君子心中总是痒痒的。
肉体的欲望是肉体的欲望,精神的需求是精神的需求,真的很难混为一谈。
一行人真的很喜欢泗上的女孩子,尤其是在学堂上了学、哪怕只是上了小学的女孩子,但这里真的太少了。
庶君子是个异类,在泗上算不得多异,可在荒凉的云中,却异的发亮,从星星变为了月亮。
当然,是在测绘队的那群人眼里。
而在那些牧民眼中这实在是个奇怪的女子,有些畏惧她手中的纸和笔还有那支神奇的、可以看到很远处的、仿佛有什么神明把远处的拉近的铜筒,可却不会想着喜欢之类。
马背上的庶君子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感谢了一下,又低下头心里读了一遍:“高柳步骑士第一连的连长庶俘芈,抓住战机,追击赵朝……”
小心地收好那张纸,还给那个人,心道:“这消息一定也会传到泗上,爸爸一定很高兴。”
活动了一下肩膀,习惯性地把玩着自己的辫子放在嘴边轻轻咬着发梢,心思很快又换到别处去了。
“这里距离大河不足百里,再向北就是阴山,地势开阔,按照书上说,这里算得上阴山以北向南的必经之路了。”
“前几天测了一下勾陈星,这里按学堂的说法是北纬四十度。可是比高柳还要靠北,但是要暖和一些。我记得之前那些人去肃慎的时候,测算的孤竹山也是这个纬度。”
“好像那里就是伯夷叔齐当年的封国吧?我听人说,殷商人分出的孤竹国,当年是讨伐东夷的子姓封国,以墨脱为氏。后来山戎侵燕,齐桓攘夷而破孤竹,孤竹贵族南迁入齐,遂以墨为氏……”
“子墨子不会是当年孤竹贵胄吧?要是这样,倒是有趣,仲尼是子姓、子墨子竟也是子姓?”
这奇怪的念头一闪,又叹了口气,心道:“我们倒是算出来云中的纬度,可以估算南北的距离,可是东西的距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算的准呢?校介倒是说过,他的两位先生曾用千里镜看到太岁星的月亮,可以用来当做水漏来算时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磨出来能看到太岁星的月亮的千里镜……”
“要是能磨出来的话,我一定要跟着大家一起画出来一张完完整整的诸夏九州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