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既破,滕人不守,越人也就纷纷逃亡内城,以求庇护。
守城一方,本来就无处可退,若是墨者一股而上,他们也根本没有机会重新集结。
墨者慢吞吞的在城墙列阵,鸷暗道:“墨家虽有破城之能,只可惜他们临阵应变不足。阵型虽齐整,推进却缓慢。我原本想着若是守不住,便弃了西门士卒,带其余人返回琅琊……如今能收拢多少便收拢多少吧!”
他自登车,叫侍从亲卫收拢退败而来的越人,也顾不得准备太多,甚至连粮食都没有来得及准备,放弃了所有辎重,反正倪、邹等国都会提供粮草,之间相距不过几十里。
越人恐慌之下,重新列阵,大约收拢了千四百人,人心惶惶,心惊胆战,不能再战。
也不管那些还在城中的越人,朝东北门逃去,沿途滕人躲在家中不敢阻拦。
出了城门,这里果然没有军队驻守,只有几名骑在马上的墨者急匆匆退走,似去回报。
鸷暗送一口气,知道这时候若是自己逃窜,顷刻间这些收拢起来的溃兵就会散掉,自己回到越地也不好和这些人的氏族家人交代,便只能压慢了速度,让马车缓慢前行。
退走比进攻更难,马车若是稍微走快了些,好容易集结起来的士卒就会变为溃败。
越人士卒不住回头张望,有时候风吹草动都会紧张不安,但是走了二三里仍旧不见追兵,总算是松了口气。
虽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在这里停留,只能沿着同往倪地的路,沿着荆河岸边朝东北方向撤退。
东北方十里处,荆河与小荆河在这里形成一个垭口,只有一里多宽。
此地平原,刚刚滕地传来的那声巨响,孟胜听的清清楚楚。
一旁的屈将道:“适已破城!他说几日内破城,便真的破了城,也不知道伤亡如何?几人死伤?”
孟胜遥望着远处冒起的烟尘,笑道:“攻打滕地之前,适已经走访过滕地城墙,也做了谋划。他守城有术,攻城自不在话下。我估摸着,死伤也就百人,足以彰显我墨家名声了。”
这话倒是不假,如今攻城一方往往选择围城,靠断粮逼着城内投降。要么就是掘开河堤倒灌,让城墙的夯土被水泡开。
其余强攻的话,总要损失巨大,攻守双方守城一方占据优势。若是能够死伤百余人就攻破滕地,足以让天下知晓墨家不只会守城,更会攻城,这样日后巨子和天下诸侯会盟约定弭兵利天下之时,话语的分量也就更足。
孟胜带着的这一旅人马外加在河对岸的骑兵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不准生活,只能吃那些军粮干饼。
比起以往的饭食,只是军粮干饼已算是不错。《采薇》一诗以采薇起,那些戍边思乡的士卒可见经常采薇而食。
听闻滕城传来的巨响,士卒顿时警觉,早已下令不准喧哗,更不击鼓。
孟胜只让人传递命令,列阵准备。军中基层军官司马长多为墨者,命令下达后队伍迅速集结列阵,分为三队,品字配置。
火枪手在前,早已装填完毕。
这一旅的大部分士卒都是第一次参与作战,训练数年,这是第一次上战场,心中既紧张又兴奋。
好在身边的军官和前排带队的头排士卒带头,稳住众人的情绪,众人握紧长矛,静静等待。
许多第一次开火的火枪手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敌人,或是担心自己的火绳引燃了身上的火药罐。
那些手持短剑、平时为火枪手背着武器物资的副火枪手们,蹲伏在河边的灌木中,一旦冲散越人无序逃窜,他们就出面追杀。
孟胜手持短剑,手指无意识地敲动着剑身,心中也自焦灼。
他杀人极多,年轻时又好勇斗狠,自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焦灼,而是想到了分别之前适的话。
适告诉他说,若是越人真的朝这边逃窜,这就是义师真正成阵以来的第一次野战,必须要打的漂亮,也算作一次检验。
这一仗打得好,不只是越国那边出兵更慢,也能让义师士气大涨,日后作战更有信心。
将来必定要野战的,墨家攻城守城都有手段,但是野战很少总结。若不能野战,将来是谋选天子也好,还是谋约束天下君王弭兵也罢,都是幻想。
胜则必胜,这一点孟胜极有信心。
只是怎么才能胜的漂亮,怎么才能以最小的伤亡全歼逃亡而来的越人,这才是孟胜要考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