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父钺翎这样一问,在场贵族均自佩服,心道这话我们竟是忘了,却让你先问出来结好与墨家。
都说皇父钺翎之智,远胜其父,此言不虚。
再一想,十年之后,皇父钺翎正值壮年,而大尹等人再想想自己子弟,不由神伤。
此一问,是真是假,那也不必多想,只要问出就好。
反正墨家节葬,纵然死伤百余,那也不过是一些三寸之棺的付出,几乎不用花钱。
若这些人是士,以士礼而葬,真要是死伤数百,那对一个家族而言就是极大的支出了。
皇父钺翎只需要轻问一句,不需要付出任何,便能获得墨家的好感,端的是打的好主意。
怎么说墨家人为了商丘城打死打拼,到现在为止也就皇父钺翎不知真假地问了一句死伤多少。
那墨家弟子听了皇父钺翎的询问,也冲皇父钺翎微微一笑,以示感谢询问关怀。
其余贵族见此更是心中暗骂,再一想那些传闻,心说难不成墨家众人竟和司城皇一系有什么勾当?
只是片刻,这心头的疑惑和骂声,便化为震惊。
那墨家弟子清了清嗓子,半是自豪半是哀伤道:“今夜一战,我家弟子与沛县少年死十七人,伤四十。乱战之中斩杀楚之执痈,炸死楚之大司马!”
“战死之人,皆怀利天下之心。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豪气哀伤的一句话,更让在场众人彻底无语。
数万楚军的营地,冲击到楚王面前,竟然只死了十余人?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天下哪里可能有这样的事?
这些墨家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这场仗到底又是怎么打的?
大尹等人心中更是惊慌,原本以为楚人攻城墨家已经拼尽全力,所以他们才敢于在城内作乱。
如今一看,这一仗打成这样,若是是墨翟心意所致偶尔为之,那是绝不可能的,只怕已经提早准备了许久!
若是早已准备,那么城内发生的那些事,到底是墨家没有注意到?还是明明注意到了却装作不知道?
若是后者,那便有些可怕!
只是此时又不能问,也不能说,只好自行琢磨,越想越是恐慌。
尤其是大尹等人知道,自己这边还有一个巨大的漏洞:那些焚烧粮仓的死士!
即便盟约已成,可这件事要是暴露出来,自己这些人又如何能在商丘立足?
那些民众可以举起戈矛驱逐国君,难道就不会举起戈矛杀死自己这些做出这样勾当的人吗?
墨者到底知不知道是他们焚烧的粮仓?又知不知道之前城内的种种阴谋诡计?
再一想那些约束与盟誓,在场贵族心头震撼,均想,十年之内,万万不可有别样心思。
只想那楚王有雄师数万,依旧被俘,难道自己手下的私兵死士,能够及得上数万楚人吗?
真要是违背了盟约,墨者助三方之一,自己这边哪里还有胜算?
子田闻言,面部抽搐了一下,稳定下心神后,才道:“壮哉!只怕昔年之恶来,也未必有墨家之勇啊!”
“你且回禀墨翟先生,我这就召集民众,准备车马,即刻与楚人成盟!”
那墨家弟子领命而去,留下一干贵族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无尽的震惊和内心的波折。
有些话,不是不想说,而是当着“保护”他们免得互相戕害的墨家弟子面前,实在是没法说。
既然夜袭才死亡了十几人,只怕夜里的雷鸣声必有缘故,再看看这些墨家弟子身上绑缚的奇怪的圆球和火索,哪里还敢做声说那些可能会招致厌恶的话?
只求安安稳稳度过今日的会盟,能够安安稳稳保持那十年的盟约。
…………
城头,已经得知公造冶做成穿阵而击大事的墨子,坐在那里大口喘息。
紧张了一夜的精神顿时放松之下,布满了疲惫。
适等人在一旁,也是狂喜不已。
虽说结果已在预料之内,但只要还没有做成,那就有万一失败的可能。
万一的失败,才是最为可怕的。
一旦失败,墨家就会消亡。
力量衰减之下,也不用想着什么约天下之剑了,只能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空打嘴炮的学术团体了。
墨子留适等人在城内,不只是因为他们不善于击剑挥戈,更是希望这些善于嘴炮的人万一墨家精锐绝于楚阵,他们可以存活下去将墨家的精义发扬。
墨子的疲惫,不止源于担忧。
这一夜,不仅是要担忧公造冶等人能否成功,还要做一下没有成功清晨集结力量趁着楚人营乱反击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