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编造大故事(1 / 2)

摧毁了记忆片断客观上的连续性,也就让所记之事丧失了判断价值,那么,思维有什么作用呢?小苟是聪明的,他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庄哥,难道我一直是在自己骗自己?我有心理问题?”

他自己问出来,太好了,我就是要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思维的无限性与实践的有限性,是有根本矛盾的,而我们总想把它们协调和统一起来,这是人类的习惯,人人都有这个矛盾。”

显然,我说得太专业,他不太听得懂。我继续解释到:“人人都有心理问题,你我也不例外。不受时空限制的心,总在现实中对应不起来,你可以认为它是个问题。但是,谁没有呢?”

“看的和实际的不一样,比如七彩阳光,我们只感受到白色的光明。想到的和看到的又不一样,那么,思维或者记忆能够完全反映现实吗?反正,聪明人我见过,但没有一个人做得到。”

只说现象不说原因,他大概能够理解吧。

“对对对!”仿佛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病了,他居然轻松起来。这就是人类的特点,一个人头痛是病,一时间内头痛是病。但如果所有人都头痛,就不是病了,是人的本质。如果你所有时间都头痛,也不是病,是个性特征。

价值观是个社会概念,在与同类的比较中,产生在大量诸如合理、是非、对错的观念。比如在春秋时期,即使是和平年代,人的平均寿命估计也只有四五十岁,所以有句话:年过七十古来稀。但如果这句话在人均寿命八十岁左右的、今天的日本说的话,只活七十岁,本都不够。

庄子说,夏虫不可以语冰。当时我读到这里时,深深同情,只活到秋天的虫子,它们的寿命那么短,是不是太悲催。后来才知道,大可不必。有些细菌有些动物,活得还短些,夏虫或许还感觉自己幸福呢。

有人羡慕乌龟寿命长,但愿意祈祷神仙,希望自己下一世当乌龟的人,恐怕并不多。

况且,夏虫寿命,在人类尺度的时间看来,虽然很短,但它自己的思维或者行动,比人类的频率高得多,也许它们自己觉得活得太过漫长。同理,乌龟思维或者行动的频率太慢,它们过一年,估计所经历的心理和事实流程,连人类一个月经历的,都比不上。

各有各的世界,各有各的频率,各有各的时间。

“小苟,最近有本书比较流行,你看过吗?”

“什么书?”

“外国人写的,叫《人类简史》,名字与霍金的《时间简史》类似,但两者完全不同。”

“没看过,我忙于工地事务,没功夫。你跟我讲讲,它说了什么。”

我简要给他讲了这本书的基本内容,核心观点。大约是说,人是社会的产物,之所以能够组成社会,是大家都相信一个故事,而这个故事,是编造的。

比如,有人说,我们一起合作狩猎,得到猎物后大家平分。这是个故事,是编出来的。比如是否能够取得猎物?没把握。打猎时,谁出的力气大谁出的力气小?不好区分。猎物到手后,怎么才能够做到平分?没有计量工具,会凭感觉。你觉得那砣肉,自己与别人差不多,就相信了,觉得是平分了。大家都相信这个没有实现的故事,最后一起合作了。这就是人类社会合作的起始,相信一个编造的故事。

后来的故事,越编造越大,包括天堂地狱等,大家都相信了,就成了信仰和宗教。

“但是很奇怪”后面的话是我自己的感叹:“人类编造的故事,相信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在今后变成现实。”

“是吗?”小苟问到:“能不能举个例呢?”

“比如,我们在几千年以前,相信神化,相信有千里眼顺风耳,相信有黄巾力士具有移山填海的能力。今天电话电视,工程机械,不都出来了吗?”

小苟反应很快:“你所说的故事,其实就是期望。如果是所有人的共同期望,那它终究有一天,会实现,或者部分实现。”

“对!所有期望都是编造的,是人类共同相信的故事,最后将人类的心连接在一起,力量连接在一起,最终变为现实。这是心的力量,正是所有宗教共同强调的东西。”

我继续说到:“所以,中国人对迷信,有个说法:信则有,不信则无。也许是有深刻道理的。佛教说:心想事成。这句话也可以这样理解:所有人的共同心愿,最终会变成现实的。”

这是个多么伟大的设想啊,人类可以设计自己的未来并实现它。但是,这又是个多么凄惨的故事。大多数设想,没来得及看到影子,你的寿命,就把你拖入了死亡的隔离区,你根本看不到实现的那一天。

小苟也意识到这个悲壮的现实:“庄哥,如果人类死后灵魂存在,或者说意识还以另一种变体的形式保留,可以看到若干年后,自己当年的期望,或者说当年参与编造相信的故事,变成现实,那是多么激动人心啊。”

“安慰这种期待,抚平悲壮的心态,迷信是有用的。况且,宗教的任务,也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

小苟兴奋起来:“那么,人类的妄想,也有它的积极意义了?庄哥,妄想既然是我们思维的特点,也有积极意义,那就没什么值得害怕的了,是吗?”

“对,只要它不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并且与现实、与他人保持合理的同步距离,不扯得太远,滑得太快,就是正常的。”

小苟突然发挥起来:“其实,所谓远与近,快与慢,也是个相对观念,没一定标准的。”

小苟开始了他的发挥,在话题长期被我主导后,他得到了话题的主导权,哪怕是暂时的,也足够让他兴奋。我也很乐于看到这一幕,在我设计问话时,目的就是解除他的心理包袱,让他轻松起来。现在,目的达到了,他活跃了,我喜欢当这个聪明人的听众。

“庄哥,你刚才提到《时间简史》,是霍金写的。相信你也读过,我当时读后也有一些感慨,想跟你这个高手交流一下,如果不对,请指出来。”

这种谦虚,属于高手说话前的兜底模式,老师们演讲时,也爱说这种开场白,显示出虚怀若谷的自信。

“看了这本书,让我对相对观念这个词有了更深的体会,甚至刷新了我的世界观。在我以前的知识体系中,确定性是必须的。搞工程、建筑,必须精准的确定性,这几乎成了我工作中的思维习惯。或者说,在我们大多数理工科学生中,总有一个意识,觉得世界是确定的,甚至哪怕看到一点点不确定,都觉得心里不舒服。有数字精确的洁癖,也有真理在手的自信。”

自从数学成为科学的主要工具后,哲学中量变与质变的关系确定后,这种数字精确洁癖,几乎成了科学家中的主流世界观。

“但当我看了这本书后,我就知道,自己的世界观被限制了。在我们所知的世界观中,从宏观上讲,是宇宙,是所以时间和空间的集合。但是时间和空间,却是个相对概念,这叫我们怎么可以精确理解宇宙呢?”

他说到这里,我也补充到:“从微观上讲,是量子世界,有测不准原理,有薛定谔的猫,有量子纠缠、隐形传态。更不好确定了,对不对?”

“好哇,庄哥,你可是什么都懂!”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李茅是第一,你总是千年老二,我只能排世界第三了。当然,这是在我们这个三人世界里。”我也幽默自信一把。

“好,庄哥。现在李茅跟苏总在学校吹牛,企图让学生们相信。如果学生们都相信了,并按他们的线路图努力,说不定,有好多学生,真的能够把理想变为现实。既然编故事那么有价值,我们也来编一个,反正,对与不对,不影响他人,行不行?”

如此亢奋的状态,比喝酒后的神色还要奔放,这真是一个很好的高峰体验。当年跟小池在一起时,心灵的高峰体验曾让我如痴如醉。今天,是不是又可以获得呢?

“庄哥,我来编一个大故事,你听听怎么样?按《时间简史》的说法,时间是与空间相对应的概念。空间是扭曲的,那么时间也是扭曲的。也就是说,到达一定距离的时间,时快时慢。从人类的感受来说,时间是连续的。但也有不连续的断点,那就是奇点。”

这本书我读过,他的推论不是完全没道理。

“假如我们从乘着某个工具,以快于光速的速度向前飞奔,是不是可以提前抵达未来?假如我们以某个临界速度向后飞奔,是不是可以穿越历史?”

他陶醉于自己的想象中,继续发挥到:“假如灵魂永远存在,历史永远有痕,它们是不是存在于另一个空间,只是距离太远,我们肉身体无法达到,就觉得它不存在呢?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有没有办法,进入到那个世界,观察它的真相呢?这只是个速度问题,如果速度问题解决不了,我们可以解决路径问题,估计也有可能达到。”

天,这一长串设想,可以用大胆来形容了。他变成了一个文科生,总在设想可能性,而毫不思考必然性的存在。但他用的是物理概念,听起来又那么高大上。

科学外衣下的幻想,有它自己的美。

“我们现在已知的速度超过光速的,是量子隐形传态的速度。这两个量子之间相关联的速度,可不可以运用呢?如果设计出一个装置,先把人变成量子态,然后按关联性原理,让它瞬间进入另一个地方,就可以达到超越光速的目的了。我们就会实现穿越,抵达历史或未来。”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笑话。有德国人和美国人吹嘘自己国家的制造业水平。德国人说,我们国家的机器,这头赶只猪进去,那一头就直接出来香肠,根本不用人来管。但美国人却技高一筹,他说:我们把这机器进行了升级。如果那一头出来的香肠不合口味,那么就从那一头把香肠塞进机器,这一头就会走出一头活猪来。

问题是:生命可以打乱重来吗?我们是否有把握复制它的全部编码和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