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的眼神一时间显得颇为复杂,看着他们两个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了许久……因要带着晴雯一起离开,宝玉便让茗烟去备了马车,当马车路过宁国府时,却见国公府大门前人来人往,有许多走鹰遛狗的纨绔子弟进进出出,他细想了一下原主的记忆,也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原来贾珍近因居丧,不得外出游顽旷荡,又不得观优闻乐作为消遣,只觉得无聊之极,便生了个破闷之法。
他白日以习射为由,请了各世家弟兄及诸富贵亲友,前来宁国府比试习射。
待众人来了后,贾珍又说:“若是白白的只管乱射,终无裨益,不但不能长进,而且坏了式样,必须立个罚约,赌个利物,大家才有勉力之心。”
因此他便在天香楼下箭道内立了鹄子,皆约定每日早饭后来射鹄子。
贾珍不肯出名,便命贾蓉作局家。
这些来的皆系世袭公子,人人家道丰富,且都在少年,正是斗鸡走狗,问柳评花的一干游荡纨绔。
因此大家议定,每日轮流作晚饭之主,每日来射,不便独扰贾蓉一人之意。
于是许多人天天宰猪割羊,屠鹅戮鸭,好似临潼斗宝一般,都要卖弄自己家的好厨役好烹炮。
不到半月工夫,贾赦、贾政听见这般,不知其中真相,反说这才是正理,两处遂也命贾环,贾琮,宝玉,贾兰等四人于饭后过来,跟着贾珍习射一回,方许回去。
但其实贾珍真正的用意,根本不在于习射,再过了一段时间后,贾珍便渐次以歇臂养力为由,晚间或抹抹骨牌,赌个酒东而已,至后渐次至公然赌起了银子来。
贾琮,宝玉,贾兰三个得知真相后,便不再去了,但贾环仍偶尔偷偷去赌上一回。
到了现在的光景,宁国府众人竟一日一日赌胜于射箭了,公然斗叶掷骰,放头开局,夜赌起来。
去那里的各家下人,也可以借此各有些进益,巴不得的如此,所以竟成了势了,外人皆不知其中底细。
近日邢夫人之胞弟邢德全也酷好如此,故也在其。
又有薛蟠,头一个惯喜送钱与人的,见此岂不快乐。
邢德全虽系邢夫人之胞弟,却居心行事大不相同,只知吃酒赌钱,眠花宿柳为乐,且他仗着有邢夫人给私房钱,便滥漫使钱,待人无半点城府,又嗜酒如命,不饮酒的则不去亲近,因此赌客们都暗地里唤他“傻大舅”。
近日这傻大舅用光了邢夫人的体己钱后,已时不时的从那里偷些值钱的出来典当……而薛蟠更是早已出名的呆大爷,今日与傻大舅二人皆凑在一处,都爱“抢新快”那种赌法爽利,便又会了两家,整日在外间炕上玩“抢新快”。
别的又有几家在当地下大桌上“打公番”,里间又一起斯些的,抹骨牌、打天九,端得是热闹之极。
故而堂堂宁国府,现在竟成了金陵城中最大的一处赌坊!若是宁、荣二公得知了这事,不知会不会气得掀起棺材板来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