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赵正阳安慰她,“肯定能好的。”
耿梅松了口气,反而感觉到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无力招架,说话低得像耳语,“我跟我爸也不是太亲。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有阵子我特别希望他们都不在了才好。从小到大,他们都嫌我是多出来的那个,浪费粮食浪费钱。我拼命想做到最好的,读书好,会做家务,脾气好,……”累得眼睛半开半合,她仍然想说,“我一直想证明给他们看,我是有用的,我能做得比我哥好一百倍。有时我特别气我哥,但也暗暗高兴,他越不成才越显得他们错了,不是儿子才有用,女儿比儿子更好。”
耿梅听到赵正阳的轻笑,他说,“老二都这样。你没听说过,养第二个孩子最容易,随随便便就能长大,老二天生有求生存的能力。”
耿梅眼神发定,缓慢地摇头,“将来我只生一个孩子,不管男女,我所有的爱都给他/她。她不用看别人的眼色,不用担心别人怎么看她,也不用特别聪明勤奋,我所有的都给她。”
赵正阳的声音如同远处传来,低低的,“那是。”
耿梅不记得后来有没有再说什么,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应该是在饭店,也不知道他如何把她从医院运到这,明明睡着前一刻还坐在医院过道的凳子上。夜灯微弱的灯光里,她看到赵正阳在沙发上打盹。他头朝后仰在靠背上,可能不太舒服,眉头紧皱成一团。
耿梅强撑着爬起来,从柜中拿了条被子替他盖在身上。然后她回到床上,迅速地又睡着了。
用了几天药,耿梅爸的脑梗塞不算严重,只是他原来有肺气肿,血糖也高,用药时顾忌比较多,恢复也比别人慢。等有知觉后他对一天数次的验血糖叫苦连天,“一扎一个洞,我是来受刑了。”
病人说话声音低,耿梅凑得很近才听清,“是血糖监测,等稳定就不用了。”
耿梅爸去扯手上和身下的各种管子,“我要起来。”
耿希见状不对,跳起来扑上去按住他,大声骂道,“生了病太平点,想累死我们就直说。死又不死,活也不活,你再这样我们直接送你去烧了。”
耿梅爸被吼得说话声更小了,只剩嘀咕,“还不是靠二妹。靠你,我这把骨头早化灰了。”
耿希和耿梅还是头一回听父亲这么说,同时愣了下,还以为听错。但他叨叨地重复,“靠的全是二妹啊。”
“你倒是容易满足。”赵正阳两三天要来一次,来时听耿希说了这回事,捎耿梅回宿舍的路上就此发表一点他的看法。
耿梅闭着眼,抓紧每分每秒休息,任他取笑。
赵正阳以为她睡着了,专心开车。半路上突来一场大雨,他见离家近,干脆开了回家等雨停。
车子缓缓驶入车库,耿梅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赵正阳已经下去。他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门,一手抄在她颈后,另一手抄住她的腿,弯下腰小心翼翼把她抱出车。
是醒还是不醒的好,耿梅紧张地思索。
赵正阳却已经察觉到,停下脚步,“醒了?”
既然被他发现醒了,耿梅不好意思赖着不动,“放我下来。”
“别动。”赵正阳稳稳地说,“小心我抱不住摔了你。”
他不说还好,说了耿梅更紧张,“快放下我。”一边挣扎着要下来。
这样动来动去,赵正阳哪吃得消,两个人摔倒在一处,虽然不是很痛,但也有些狼狈。
“叫你别动,就是不信任我。”赵正阳先站起来,向耿梅伸出手,“相信我。嗯?”
他表情诚恳,耿梅不由自主伸出手。才伸到一半,他就已抢过来一把握住,拉她站了起来,“信我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