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京观?”苏瞻愣住了,这就是京观啊。此时,苏瞻都要急死了,可他深知冷无涯的性子,惜字如金的。学着冷无涯的样子,抬头看向土坡,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张仑也是如此,至少他跟苏瞻一样,从一开始就认为这是一座京观。
铁虎摸着下巴,仿佛看明白了什么,“我有些明白了,老二说的没错,这不是京观,一或者说不是简单的京观。三弟,你从这里望过去,能看到尸体么?”
“嗯?看不到尸体,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那些人头!”莫名的,苏瞻突然有些懂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总觉得有些怪异了。怪不得之前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京观,是为了宣示勇武,威慑人心而弄出来的东西。京观分为好多种类,有堆在道路两旁的,有堆砌在一起的,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人头塔。人头塔要么一座,要么两座,从来没听说过三座人头塔的京观。京观是用来威慑敌胆的,往往堆砌在最为明显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给人最直观的冲击力。
历朝历代大大小小的京观,但凡是京观,一定是一眼就能看到堆砌的尸山人头塔,看不到尸山,那弄京观的意义就下降了一大截。看不到尸山,没有视觉上的冲击力,也就无法制造恐慌情绪,那还叫京观么?可眼前的京观,站在官道上根本看不到尸山,只能看到顶部的人头塔,就算是人头塔都很模糊,这就很奇怪了。
冷无涯之所以说不是京观,也是这个缘由。而苏瞻之所以一开始没有觉察到,那是因为他是个书生,是个文官,哪怕懂得太多,没有经历过真正的腥风血雨的话,对京观这种源于战场上的东西依旧缺乏足够的感触。而铁虎以及冷无涯不一样,他们是从北地边关生生死死杀出来的,是不是京观,他们能够感觉出来。
不是京观,那是什么?苏瞻是看不懂的,只能直勾勾的看着冷无涯,好在冷无涯吐出了几个字,“森罗镇魂塔!”
森罗镇魂塔!只听这个名字,就有种森冷的气息缠绕全身,周身温度也好像降了下来。苏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东西,张仑更是一脸茫然。倒是铁虎,脸色大变,似乎想起了什么,“二弟,你说眼前这座尸山就是义父曾经提起的镇魂塔?”
冷无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答。苏瞻一脸疑惑,满是凝重的问道:“大哥,什么镇魂塔?我以前怎么没听义父提起过?”
当初在祥符的时候,义父诸葛延经常坐在一起聊天,提起过不少有趣的事情。苏瞻敢确定,当时义父绝对不说过镇魂塔的事情。面对苏瞻的询问,铁虎长呼口气,有些苦涩地笑道:“三弟,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就连为兄也只听过一次而已。那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在朵颜三卫办事的时候,义父说起过镇魂塔的事情。”
“朵颜三卫很多地方信奉巫医,北地环境恶劣,朵颜三卫经常内讧,部落战争不休。有一次,有一个部落居然用敌人的尸首堆砌成了诡异的京观。义父奉命北上,正好路过那座京观,当时义父说那不是简单的京观,而是一座镇魂塔。准确的说叫做森罗镇魂塔,森罗镇魂塔跟普通的京观不一样,京观尸山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而镇魂塔则将尸山藏于土丘之中。森罗镇魂塔乃是千年前突厥巫师所创,相传,尸体割去头颅,埋在土丘之中,头颅放在顶部,可以诅咒生者,镇压亡者。生者,福禄断绝,亡者,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因为这种人头塔用意太过恶毒,才被后世人称为森罗镇魂塔,朵颜三卫巫医弄得镇魂塔就是从突厥典籍中学来的。这种镇魂塔太过罕见了,如果不是二弟提醒,就连我也把眼前的人头塔当成普通的京观了!”
森罗镇魂塔?苏瞻只觉得浑身冰冷,有种恐惧慢慢爬上来。
诅咒生者,镇压亡者!这座森罗镇魂塔是冲着谁去的?还用想么?除了朱厚照,根本想不出第二个人来。而且,朱佑樘刚刚殡天,朱厚照登基,亡者与生者,正好符合森罗镇魂塔的寓意。
是谁?竟然弄出一座如此恶毒的森罗镇魂塔,这是要让朱厚照父子不得好死啊。苏瞻很快就做出了决断,无论是谁弄出一座森罗镇魂塔,都不能让他得逞。如果让别人知道一座森罗镇魂塔立在朱佑樘遗体去泰陵的路上,会发生什么变故呢?
苏瞻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什么天兆。可不代表别人不信,大明朝信奉天意的人不少。森罗镇魂塔,是不是上天的警示呢?是不是在说朱厚照不该做皇帝呢?
就怕有些人借题发挥啊!攥紧双拳,苏瞻的眸子里喷着冰冷的火焰,“张仑,吩咐下去,所有人都管好自己的嘴巴,谁也不准把镇魂塔的事情传出去。着人把人头清理一下,用土埋起来,眼下先皇遗体送归泰陵最重要,剩下的事只能以后再查了。”
张仑知道兹事体大,不敢怠慢,“放心吧,都是可信的弟兄,要是谁管不住这张嘴,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苏瞻尽力想把事情遮掩过去,可有时候越是想压,越是压住,因为树欲静而风不止。张仑让人处理人头塔的时候,郑各庄内也不安宁。得到亲信的消息后,刘大夏整个人气的火冒三丈,谢迁以及刘大夏带着群臣找到了朱厚照,“陛下,前方官道旁边发现了尸山京观,你为何瞒着大家?尸山京观,这可是大凶之兆,今日当扶棺回京,否则,强行送归泰陵,这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刘大夏等人突然发难,如此逼迫之下,朱厚照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那是朕之父皇,到底该怎么做,朕还要你们教么?一有差池,你们就如此咄咄逼人,朕倒是要问问,朕到底是不是大明朝的皇帝?”
朱厚照这句话可是有些重了!哪怕是谢迁,也不禁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