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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澜到底是没能等来陈暨的回信,却等来了陈夫人自京城发来的急电。这是五月中的事情,谢怀昌都南下广州回来了许久,谢道中在衙门里收到这封信,急急忙忙赶回家来,将本家的男丁们统统召到一起:“摄政王清算袁派人了,幸好道庸已经提前告老,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玉集被牵扯进去了。”
婉澜大吃一惊:“摄政王怎么会在玉集一个小小商人身上费心思?”
谢道中解释道:“陈太太说玉集是被人告了,前头和革命党扯不清的那桩旧案又重新拿出来审了。”
“那她是什么意思?”
谢道中将谢道庸看完的那份电报纸交给她:“她想让我们想想办法。”
“慢说袁大人已经下台了,就算他还在台上,也不好出手,这件事当年就是他压下来的,”谢怀安道:“朝廷里没什么人可以找了。”
婉澜慢慢道:“只能找大使馆。”
一屋子人一起看她。
婉澜定了定神,又道:“上次出事的时候我就想找大使馆,但当时的情形还是放在国内解决更妥帖些,现在发难的是摄政王,我们总不能将关系找到太后那去,还是得找大使馆,让大使馆对摄政王施压。”
谢怀昌道:“这么一来,只怕摄政王要关注咱们谢家了。”
“不,谢家不出面,”婉澜解释道:“我直接去找正田美子,请她去说服日本大使馆,正田美子的父亲是日本著名实业家,大使馆不会枉顾她的要求。”
她寻了这么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京城,谢怀安和谢怀昌都跟着了,酒店是一早订好的,还是吴心绎一家上回住的那个,有洋人背景,更安全一些。
婉澜没有再去见陈暨,她直接去了康利洋行给正田美子发报,洋行里的人对她和陈暨的关系心知肚明,因此行动上也算配合。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李宾时已经不在洋行里了,但他听说消息,还特意赶回了北京。
“正田美子的丈夫樱井旬是位日军大佐,如果能再有日本军方支持,想必大使馆会处理的更快些。”婉澜请李宾时在东来顺吃饭,一边吃一边讨论陈暨的问题,正田美子还没有回信,但婉澜却也称不上担忧。
李宾时问她:“你去见玉集了吗?”
婉澜垂下眼睛:“还没来得及。”
李宾时不疑有他:“嗯,横竖现在也未必能打得通关系进去探监。”
婉澜喝了一口清酒,忽然抬头盯着李宾时的眼睛,问道:“当年那桩事,解决了我就再没过问过,没想到如今又东窗事发,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宾时没想到她至今都不知晓,不由笑了一下:“你对玉集还真是放心,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刨根究底地问。”
他夹了一片三文鱼,蘸着芥末酱油吃了,婉澜也没有催他,小口小口地啜饮清酒。
李宾时整理好了思绪,放下了筷子:“其实也没有多复杂,玉集很早之前就和南方人接上头了,大概是他还在日本的时候,毕竟孙先生在日本有很多朋友,所以在日的华人里有很多都是南方一派的,或倾向与南方的人。”
“他没有直接参与,你也知道,玉集这个人很谨慎,他没有答应参与,但这些人脉却一一保留了下来,其中有几位和他私交很不错,是无话不谈的。”
李宾时说着,又喝了口玄米茶,顿了一阵,才继续道:“那位琵琶客是自己主动和南方联系上的,玉集的朋友将这件事告诉他,玉集很感兴趣,便一直惦记着,后来琵琶客和南方谈到三成的时候,玉集便透露出可以为南方提供枪支的意思,你也知道,南方很缺这东西,立刻就派专员和玉集联系上了。”
婉澜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此刻忽然发问:“你是那个朋友,还是那位专员?”
李宾时被她问的一怔,立刻笑了起来:“你觉得呢?”
婉澜道:“我没心思猜,你直接说。”
李宾时没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回答:“都是,我是他在日本的同学,是他接触的第一个南方人。”
婉澜又问:“你是故意将南方的事情告诉玉集?”
李宾时点了点头,恭维了陈暨几句,道:“我想让他加入进来,以他的才学,必定能大有作为,也会让南方如虎添翼,但他不愿意直接参与,后来他已经为南方提供武器的时候,我还不死心地劝过他一次,那一次也是他第一次跟我提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