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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谷明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中的他,因一时的妄念而心神失守,因心神失守而被荒芜污染,因污染而完变成了另一个人。
污染状态下,人的思维会变得非常微妙,他依然保留着原先的思考能力,却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然而记忆本身,正是构成思考的框架。没有记忆却能依照原先的模式思考,本就是件奇怪的事。
但如此别扭的状况,对他而言却来得自然而然,他仿佛从来没有效忠过鹿悠悠,更对仙盟没有丝毫的认同,在污染完成的刹那间,他的人生目标就变成了摧毁仙盟,解放天之右的所有生灵。这个念头来得突然,却也在突然间就根深蒂固,他完没有思考这个目标的来历,只是自然而然就被其驱使着思考下去,行动下去。
恰如梦境一般不讲道理。
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妻女,摆在总督府书桌上的合影转眼间就变得无比陌生,但他却能在转化后的第一时间,就将目标锁定到韩瑛身上。
韩瑛就是鹿悠悠,她被困于此处,日渐衰弱,而只要杀了韩瑛,祝望就等于崩塌了唯一的擎天玉柱。
虽然严格来说,鹿悠悠从来不欲作独裁之主,更不奢望王权万载不易,她在执掌玉座时,对这个国家的政治格局也做过非常细致的梳理。但五百年的漫长执政,却早已让祝望人将她视为理所当然的本土神明,人们是真的世世代代生活在她的庇佑之下,又如何能承受得住神明消失的骤变?
一旦鹿悠悠陨落祝望必将内乱四起,甚至可能战火纷飞。而届时只要再发动月央的暗线,仙盟五国就等于直接崩塌了一半,定荒大结界将承受前所未有的极限压力……而荒原上的人,不会错失这样的机会。
讽刺的是,韩谷明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家人,更舍弃了自己的信仰,却在转化完成后对荒原的许多事变得熟悉起来。
之后,他立刻锁定韩瑛的位置,预判了她的去向,甚至猜到了建木区北的旧宅里,可能藏有一个足以奠定胜负的杀招。于是他带着化身韩武,提前一步来到木屋,一边尝试在屋中找出那个胜负手,一边埋伏韩瑛。
再之后,当他踏入木屋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输了。
尽管基于那突如其来的新信仰的约束,他竭力做了一番挣扎,但越是挣扎,却反而越是深陷,最终当他对韩瑛开诚布公时,已俨然是在主动求死。
让噩梦就此终结,也不坏。
然而梦境的发展,却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离奇。那个对一切荒芜都深恶痛疾,定荒立场之坚定堪为仙盟楷模的人,却在最后一刻,迟疑了,手软了。
她明明比当世任何一个人,都斩杀过更多的化荒之物。仙盟千年来的无数次定荒、拓荒之战,总是能看到她的身影。
她明明对旧仙历的一切都深为反感,即便她本人便出身于旧世灵山,拥有完整的古修士传承。
但她却在最不该迟疑的时候迟疑了。
那一刻,就连韩谷明本人都突破了自己的立场束缚,催促她速速动手。
再之后……
再之后的事即便是以梦的标准观之,也堪称不可思议。
鹿悠悠说,她能治愈荒芜,而后她身上的无形枷锁便应声而碎,来自金鹿厅玉座的权能毫无保留地回归原主,让她能以国主的身份,用出一道前所未有的浩荡仙法。
那一刻,鹿悠悠仿佛点亮了光的海洋,而澎湃的海潮,轻而易举地洗刷掉了一切荒芜存在的痕迹。
梦境中的故事,就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