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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风偷走秋日的凉,搜刮漫山的青叶,黄败遍地的野草。
明,宣德三年,青州大地。
暮色低垂,月光下的丘陵高岗,铺陈出微蓝的纱光,一个白衣书生独自迎风站立,仰望着半空一只盘旋的白鸽,书生缓抬手臂,那白鸽收住翅膀,落在了书生的臂上,白衣书生自鸽子腿上取下字条。
“红衣神女教入境。”
书生看罢字条,将纸碾在手心里,身后又站出来许多布衣秀士,默默地循着书生的目光远眺。
马蹄疾踏,红衣飘扬,山间大路上,女人的驾马声连绵不绝,一列队伍气势汹汹,招摇过市,蓝色的月光下,神女教徒如红色的海浪,卷起尘土的波涛,踏碎莽莽山林的寂静,向着人玉山的方向奔袭。
赶路的队伍并未注意,两侧山体隐蔽处,每隔一里,就有一伙人在暗处监视。
白衣书生黑夜中的一对明眸,映着满天星斗,随着红衣神女教的马队缓缓移动,随后一抬手,身后的布衣秀士心领神会,默默地退入幽暗。
直到身在彼端,见到了红衣马队的队尾,一声炮响,一支烟花斜插天际,爆发刹那光华,劈开夜空与星河,山体两侧“哇啊啊”冲下来一群身着棕衣,手举双斧的男人。
霎时,红衣马队疾驰的前路被堵截,所有人立即勒住缰绳,马匹受惊人立起来,扬蹄嘶叫,红衣女队跨在马背上抽刀拔剑,第一时间调整阵势,杀向敌人。
双方的咆哮声,震彻环林,一红一棕两拨队伍,在山路上兵戈相见,兵器碰撞的“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十几里外,另一拨红衣女队驾马飞蹄,趁着夜色,绕到人玉山侧锋,单刀直入杀向山门。
冠鬣帮棕衣队列早已恭候多时,岗哨上烟花一起,山门处呼喝声即起,棕色人流,密密匝匝举着斧头,刃面映着月光的寒,发出逼人的光。
红衣神女教这群女人各个凶神恶煞,勇猛无畏,见到敌方前来阻截,纷纷喝马上前,气势如虹发起猛冲,扬起兵器乱砍。
接到弟子传报,冠鬣帮帮主袁豹,却在人玉山主峰忙着招呼客人。
这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胖圆脸型,两簇短粗松散的黄薄眉,一对虎眼黄亮而有威严,胡羊鼻,棋子耳,两片薄唇,中等个子,身材臃肿,浑身上下穿戴,以及所配饰物,无一件不是昂贵之品,就连身后腰间交叉的两柄神斧,阳光一过便发出金灿灿刺眼的光。
红衣神女教攻山,袁豹并非毫不知情,前有红衣教教主魔阎鬼姬孟笑离的战书,后有风云馆探子门传来的情报,为这场大战,袁豹是精心准备过的,不过对于红衣教这种新兴门派,而且都是女流之辈,袁豹自觉,太放在眼里,也是很没面子的。
备战归备战,外表一定要做到轻描淡写,毫不在意,一副挥挥手就能驱赶的轻慢态度。
红衣神女教要血洗冠鬣帮的传言,没有吓到袁豹,却吓住了他一众的小老婆,生怕受了什么牵连,藏钱的藏钱,南下的南下,管家小跑过来告诉袁豹哪房老婆又南游去了,哪个小妾又卷起了铺盖,袁豹听后也懒得管,只问了声:“夫人呢?”管家回说:“夫人仍在殿内招呼客人。”袁豹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袁夫人刘氏,外强中干,平日帮丈夫打点生意,也是雷厉风行,虽不剽悍,也能独挡一面。但听说山下打起来了,心里还是发焦,心神不宁的撞到丈夫袁豹的面前,担忧说:“不会有什么事吧,这两年红衣教的威名不小,多少匪帮都砸在魔阎鬼姬的手上,咱们几处人口买卖的生意被她捣毁,破赌坊,拆青楼,魔阎鬼姬的本事,咱们不能小看啊。”
“行了,怕什么!”袁豹不耐烦的一扬手,笃定地说:“任她武功再高,要想仰攻我人玉山,大破我冠鬣帮,她还得再回去翻几年兵书。”说完,袁豹的肥手拍了拍夫人的肩膀,安慰说:“放心吧,咱们人多,十个打一个还对付不了红衣教吗?门她都进不来。”
袁豹的耷拉眼又左右瞄了一下,附耳低声对夫人说:“另外,丐帮,幽狼门,逆帆镖局都在,魔阎鬼姬就算长了十个脑袋,也打不到我这。”
袁豹向夫人抛了个媚眼,笑容微妙,自信满满,宽慰似地拍了拍夫人的肩头,然后稳着步伐去殿内招呼客人。
忠义殿内,豪阔气派,烛火通明,摆了几道圆桌,部座无虚席。
人声鼎沸处,为首一桌坐着几个中年男人,服饰各异,派别不一,分别是江苏幽狼门的掌门人钟离简,北丐帮的帮主梁克用,西安逆帆镖局的总镖头陈风傲,以及江湖中各路豪杰,名侠高士。
见到袁豹进来,几个掌门人都挥手招呼,袁豹略带歉意的拱手赶来,笑说:“诸位老友,刚刚有事交代一声,扰了兴致,我袁豹自罚三杯。”
众人见他举起酒杯仰头喝着,陈风傲玩笑调侃:“敌人都打到门前了,袁帮主还有雅兴与我们推杯换盏,此等气魄,令陈某佩服。”
袁豹不在乎山下的厮杀,三杯酒下肚,脸色依旧,自信道:“凡是能入山的口,我都安排了人埋伏,除非红衣教长了翅膀,能直接飞到我头上。”
袁豹与几位江湖同仁把酒言欢,又叫来歌舞助兴。